誘人的榆樹錢

黃勝友原創

黑龍江林區的樹種太多了，但是對於榆樹，我的印象還是很深很深的。因為在春天，榆樹上結滿豐碩的榆樹錢兒，是我們兒時在這個季節裏，最盼望的可以食用的山野美味。黑龍江林區開春的山林裏，大樹上大概能吃的野味植物，也只有榆樹錢兒了。

小的時候生活在黑龍江林區，林區裏最不缺少的就是滿山的大樹，春天裏，最讓我們這些小孩子惦記的，就是榆樹上那些甜美的榆樹錢兒，我們那個時候把誘人的榆樹錢兒都叫榆樹雀兒。榆樹品種生存能力極強，深山裏有，田野裏有，路邊還有用榆樹做綠化用。在林區，這種樹木是最常見的樹木品種。

小時候，我父親在林業局山下的山野林間，開墾了一塊倆三畝的林地，做自己家的菜園子。那個時候，林區人家幾乎家家都有自己的菜園子。我家的菜園子四周都生長着茂盛的次生林，還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環繞着這裏。每年的開春。那條小河，蜿蜒着從張廣才嶺深處的大山裏流出來，向橫穿林業局的螞蟻河流去。小樹林裏中的小河，河面不是很寬，有時候，我們會發現小河的河灣處，會出現很多冬天凍的半死不拉活的小魚，我們會用木稈子，把這些小魚打撈上來，帶回家去餵養家裏的小雞們。這個季節，最吸引我們的，是我家菜園子靠近河邊的一棵榆樹，那棵榆樹不是很老，但是樹幹彎彎曲曲的，有一個木頭電線杆粗細。每到這個季節裏，在暖暖陽光的關愛下，榆樹上就會密密麻麻麼地擠滿嫩綠色的榆樹錢兒，一串串地、毛茸茸地掛滿榆樹枝頭。就是這些指甲蓋大小的榆樹錢兒，讓我們這些貓了一冬天的孩子們，垂涎欲滴。

那個時代貧窮，家裏也沒什麼好吃的。孩子們平時，更沒有零食吃，那棵榆樹就是我們對春天的盼望。和鄰居家裏的幾個同齡的孩子，相約來到樹下。他們都指望着我爬上榆樹，掰下來甜美的榆樹錢，飽食一頓。我小的時候特別頑皮，特別能爬樹，我爬樹和別人不一樣，我爬樹用倆個小腿，象電工攀爬電線杆子的卡勾一樣，緊緊地纏住樹，再用藉助倆個手的力量，蹭蹭地就可以爬上幾米，甚至十幾米高的大樹。我小的時候，我的褲子、衣服也經常因為爬樹、爬木頭柵欄，被刮的一個口子一個口子的。這棵榆樹似乎知道我們嘴饞、沒什麼好吃的，我記事的年齡，這棵樹就沒分過大小年，每年都結滿厚厚的榆樹錢兒，滿足我們兒時的食慾，那棵榆樹就生長在我們家菜園子的旁邊，所以產權自然也就歸我們家所有。我每次爬上去，掰榆樹枝的時候，都是找那些嫩樹枝，這樣不至於影響破壞榆樹的生長。掰下來的榆樹錢，我們幾個小朋友一起平分，然後大把大把地，大口大口地，迫不及待地，我們把嫩綠的榆錢塞進了小嘴裏，那棵榆樹所結的榆樹錢兒特別的甜美，也許因為靠近小河邊的緣故吧，榆樹錢兒的水分和糖分特別的足。榆樹因為生長的環境不同，吸取的營養自然不一樣，所以榆樹所結的榆樹錢兒的品種口味，也因此不一樣的。有的榆樹錢兒甘甜，濃郁；有的榆樹錢甜味淡，還有些騷味。榆樹錢兒個頭大小也不一樣。我家菜園子邊上的這棵榆樹，所結的榆樹錢兒個頭特別的大，比大拇指頭蓋還大，而且特別的甜，我們都愛吃這棵榆樹上的榆樹錢兒。我們學校裏的路邊的那排綠化樹，也有很多結榆樹錢的榆樹，有些榆樹結的也很豐滿，但是，學校裏榆樹所結的榆樹錢兒個頭小不説，也沒有我家那棵榆樹錢兒甜美、汁足。

小時候聽母親常講起老家榆樹錢兒的故事；在魯西南老家，春天的時候，長着榆樹錢的榆樹，剛剛結出榆樹錢的時候，飢餓的人就在樹下就排着隊了。還沒長成熟，榆樹錢兒就被人給掰走了。我們老家那個縣人口特多，因此特別的窮。老家的人們沒有糧食，就把榆樹錢兒掰下來，連皮都擄下來，和在地瓜面子裏，做飯糰吃。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老家的人餓的不行，人們把榆樹皮都剝光了，充飢，魯西南的榆樹救活過很多貧窮的人。

我們小的時候，林業局的條件好，都能吃上飽飯，還沒遇到人家把榆樹錢兒當飯吃。但是附近農村的人家，這個季節裏會把榆樹錢兒採回去，摻和在玉米麪裏，做菜糰子吃。我吃過那混着榆樹錢的玉米麪團，鬆軟的菜糰子，很可口，很甜美。其實，開春的那些嫩嫩的榆樹錢，吸收了大地春天的養分，一定是營養豐富的新鮮山野美食。

我讀書的林業局一中，那棵大榆樹還在學校門口。我國中、高中的時候。春季裏，一下課，看學校後勤負責打更的的老頭不在現場的空餘，我就會蹭蹭地爬上榆樹上去，給樹下玩的不錯的幾個同學掰榆樹錢兒吃。俺是林區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沒什麼值得女生的注意炫耀的家事，爬樹是淘小子頑皮的本領，是不會讓那個女生青睞、注意的。

前年的夏天，我回老家探親。抽空去了一中看看，那棵老榆樹依舊茂盛，但是已經很粗壯了。看到這棵榆樹上還有擁擠的榆樹錢，勾起了我許多許多、真真切切地回憶。我抱抱了、親親了那棵給過我美味和快樂的老榆樹。榆樹上還有榆樹錢兒，我還想再爬上去，但是看看樹周圍的學生們，爬樹的慾望就不再了。其實，我還是能爬上去的，只是擔心那棵樹，是否還勁的起我的體重和攀爬。

嫩嫩綠綠、甜甜美美的榆樹錢兒，給了我很多很多美好童年。我忘記不了你的甜美，我忘不了你給我留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