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午夜的心雨
午夜，年關的陰冷，沉落到寂靜。
寂寞是午夜開出的花朵，蝴蝶一樣翩翩飛舞。舞動虛無縹緲的的心緒。
心頭的事情會有很多，層層疊疊形同繽紛落英。
一下子是青春懵懂時一份美好。那個叫做美麗的女孩，帶着非凡的氣質，歡迎我闖進她的世界。喜歡談詩，談論讀到的名篇佳作，談論自己的詩意和構思。美麗會很陶醉，靜靜地聽着。我懂了，什麼叫做傾聽。我的話説起來，也沒個準兒。時而低落，像低迷的世界經濟，時而高揚，像頂級的牛市。我傾向於精神世界的真善美，傾向於高潔儒雅。我説我的童夢，説我的的第一篇日記就寫得滔滔不絕，被老師一誇獎，就每天的長篇大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寫書的大作家。她笑，暖暖的，春風吹拂一般的笑，春陽沐浴一般的笑。心靈在春天的勃勃生機裏。她會在興趣點上故意製造爭議，然後看我認真的分析論證。講完觀點，我總會在她美麗的笑裏，明白了什麼叫善解人意。看到我的低落，她會朗讀我意氣風發時的短詩：“小小少年，不止在花海里乘舟/夢想在父親犁開的泥土芬芳裏守侯”、“麻雀知道五穀的籽粒/詩意向往雲外的長天”……我會陪她去給人攝影，她會邀我去花開爛漫的梨園桃園槐花林……我們會因為幻想而激情飽滿，我們會因為詩意而沉浸浪漫，我們會因為故事裏的同情而淚流滿面，我們同唱一首流行的歌曲：“我想唱，我就唱，我的思想自由奔放……”
的確是有這麼一段日子，的確是有一個這樣的美麗，當它光碟一樣丟進發黃的日曆，我才懂了那叫心有靈犀。
黎明的霧，打濕那個美麗。我知道她就在不遠的那個城市裏，我珍藏她費盡心思一個個暗示，我回味她最後那句“你走吧，我讓你後悔一輩子！”
一下子就到了1990年，我行走在那個城市街頭。我的青春夢想和熱情都傾注於一個追逐和期待，心地深深感到自信，躊躇滿志的步子使得街頭春光恣意。電視台要聘一位播音員，要男的，因為有幾位女士在崗了，只缺男的。台長和導播，還有幾位可能成為同事的女播音員，一致看好我的播音水平。普通話難得的純正，播送新聞版塊，字正腔圓，有大牌節目氣勢。這次是去錄像，據內部朋友透漏，只要錄像通過廣電局業務局長的認可，這事就算定下來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朗誦感覺是很到位的，搞什麼節目，我都可以嘗試的。因為我時常跟着收音機和電視機朗讀相關的內容啊。還有，我的寫作底子是很少有人能比的，我是省學生報大賽的一等獎得主，散文詩歌都有發表的。呵呵，你説什麼叫勝券在握？！望子成龍的父親母親引以為榮，親戚朋友羨慕的羨慕誇讚的誇讚……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過了年了。沒有任何信息！內部的朋友告訴我，別急，局裏人事變動，安頓下來，這事就提上議事日程了。又過了一個月，在朋友家看電視，不經意間看到那個電視台的新聞節目，一位女士不曾見過，普通話在鄉音裏亂撞，有試播字樣。哈哈，這就是社會，學生啊，走出學校的第一課，怎能不是認識社會呢？這個夢凝聚了太多熱切的東西，所以把我的心靈徹底砸碎！
又看到母親，看到娘坐在炕上，身形一晃一晃。娘啊，她在一邊説着艱難的往事，一邊揉麪蒸饃饃。母親出生於街店人家，從小起五更睡半夜的圍着小買賣轉。到了我們家，正是共和國的困難時期。父親隨母姓，父親的父母一家都在這個叫大孫的村裏住着。父親的孤寡姥姥仙逝，爺爺要回老家。趁着母親不在，爺爺奶奶和姑們就屋裏屋外扒屋搗牆，只剩下三件草坯房和不敢和父親犯話的父親。母親回來，一切已成定局。母親借了點麥子到一個莊鄉家裏借了石磨推成麪粉。從此，母親開始了為家計天天抱着磨棍磨面，夜夜揉麪蒸饃的生意。偏偏有些年頭不讓人做買賣。不少人找母親的岔兒，母親會蒸熟了饃饃連夜到集市上賣給早起的偷做生意的苦命人。後來，沒人管了，母親也自己置買了石磨。有機磨的時候，母親基本還是自己磨面，為的是省幾個錢。後來，農村通上了農業用電的線路，日子也好過些了，父親便用小推車幫母親去電面。那套石磨，母親一直存放着，那是她居家過日子血汗開始的見證。母親的堅毅是公認的，母親的饃饃生意，一直做到今年春天，骨轉移的發現。六年前，母親得過直腸癌，事情只有我自己清楚，我親眼看到手術割下的那麼一大塊孃親肉。後來的檢驗告訴我，這個直腸癌是惡性的。母親不知道，而疼痛她不會不知道。但她保持着安然，時常對我們笑笑，逗樂子似地罵我們兩句。今年春天，醫生看到母親很驚奇。醫生問我，“應該是六年了吧？”我點頭，告訴醫生“母親一直還蒸饃饃賣。”醫生説：“當時看老人家精神很高，順便誇她的，她真的這麼做了？”是啊，醫生曾對娘説：“大娘你沒病了，看這架勢還能蒸饃饃！”母親當時笑呵呵的説：“能，不蒸還行嗎？”醫生告訴我，“老人到今天，幸虧你的蜂蜜蜂花粉什麼的……”另一醫生敬佩的説“老人的豁達的心胸，樂觀的態度和鄉村難得一見的毅力……”有醫生插嘴“這是關鍵啊！真了不起！”這個骨轉移，我的娘啊，坐不得站不起躺不下，就是一個疼啊！滿頭的汗，臉是那麼的黃！可母親，直到最後還對我笑笑，笑笑，打起精神再笑笑。娘啊，你真是笑着活過來的人啊，你又笑着離開了我們。
春節了，一個春節又一個春節，把人一年年催大催老，把一切美好的醜惡的得意的失落的都落到遠遠地過去時。連續幾個暖冬，今年顯得冷的如此出奇。年關的這個深夜，許多的人情往事擠壓過來。
更多的是，常入我夢境的孃親，我也常常到孃的墳前兀自站立啜泣！
也許母親已很滿足，因為她從不抱怨，她總是會看到兒女的好。但我想到娘從小就喜歡給我講那《王小卧魚的故事》。想到我在學校表現優異時母親寬慰的笑顏，想到我奔走於電視台充滿希望時，母親做好飯超越一切外賓的對待我，為我仔細的撣去領尖的一粒微塵。而我現在只是養了點兒蜂，有些文字能賺回點稿費……特別是，我的寫作，母親雖然不識字，但老人家卻像我一樣寄託了太多信心……
莫説孝，我連替母親完成兒子的夢想都沒做到！
何言孝，我只能在文字裏點擊心中思念和深深追悼！
娘阿孃
日思夜夢想
夢裏我哭娘呀心悲傷
醒來見淚沒有了娘
擦乾眼淚眼淚又淌
想念孃的淚長長
燒紙錢的墳前腦瓜子柱地呀
長哭短喊哭親孃
孃親啊一定在天堂
祥雲一駕把家望
一輩子的好心已超脱磨難啊
自在舒心笑裏享
女兒呀各自奔小康
兒子才思舒展在網上
童年的夢想是自由奔放啊
文朋詩友知己長
無盡的悲慟我失去親孃
隔世茫茫思斷腸
只渴望創新有為娘可見
一慰望子成龍孃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