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少兒童話故事幼兒童話故事大全6篇 精選兒童故事集錦:必讀的幼兒童話故事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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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少兒童話故事幼兒童話故事大全6篇 精選兒童故事集錦:必讀的幼兒童話故事大全

第1篇

在青銅人類的時代,世界的主宰宙斯不斷地聽到這代人的惡行,他決定扮作凡人降臨到人間去查看。他來到地上後,發現情況比傳説中的還要嚴重得多。一天,快要深夜時,他走進阿耳卡狄亞國王呂卡翁的大廳裏,呂卡翁不僅待客冷淡,而且殘暴成性。宙斯以神奇的先兆,表明自己是個神。人們都跪下來向他頂禮膜拜。但呂卡翁卻不以為然,嘲笑他們虔誠的祈禱。“讓我們考證一下,”他説,“看看他到底是凡人還是神衹!”於是,他暗自決定趁着來客半夜熟睡的時候將他殺害。在這之前他首先悄悄地殺了一名人質,這是摩羅西亞人送來的可憐人。呂卡翁讓人剁下他的四肢,然後扔在滾開的水裏煮,其餘部分放在火上烤,以此作為晚餐獻給陌生的客人。宙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被激怒了,從餐桌上跳起來,喚來一團復仇的怒火,投放在這個不仁不義的國王的宮院裏。國王驚恐萬分,想逃到宮外去。可是,他發出的第一聲呼喊就變成了淒厲的嚎叫;他身上的皮膚變成粗糙多毛的皮;雙臂支到地上,變成了兩條前腿。從此呂卡翁成了一隻嗜血成性的惡狼。

宙斯回到奧林匹斯聖出。他與諸神商量,決定根除這一代可恥的人。他正想用閃電懲罰整個大地,但又擔心天國會被殃及,宇宙之軸會被燒燬。於是,他放棄了這種粗暴報復的念頭,放下獨眼神給他煉鑄的雷電錘,決定向地下降下暴雨,用洪水滅絕人類。這時,除了南風,所有的風都被鎖在埃俄羅斯的巖洞裏。南風接受了命令,扇動着濕漉漉的翅膀直撲地面。南風可怕的臉黑得猶如鍋底,鬍鬚沉甸甸的,好像滿天烏雲。洪濤流自他的白髮,霧靄遮蓋着前額,大水從他的胸脯湧出。南風升在空中,用手緊緊地抓住濃雲,狠狠地擠壓。頓時,雷聲隆隆,大雨如注。暴風雨摧殘了地裏的莊稼。農民的希望破滅了,整整一年的辛勞都白費了。

宙斯的弟弟,海神波塞冬也不甘寂寞,急忙趕來幫着破壞,他把所有的河流都召集起來,説:“你們應該掀起狂瀾,吞沒房屋,沖垮堤壩!”他們都聽從他的命令。波塞冬親自上陣,手執三叉神戟,撞擊大地,為洪水開路。河水洶湧澎河,勢不可擋。氾濫的洪水湧上田野,猶如狂暴的野獸,衝倒大襯、廟宇和房屋。水勢不斷上漲,不久便淹沒了宮殿,連教堂的塔尖也捲入湍急的漩渦中。頃刻間,水陸莫辨,整個大地一片汪洋,無邊無際。

人類面對滔滔的洪水,絕望地尋找救命的辦法。有的爬上山頂,有的駕起木船,航行在淹沒的房頂上。大水一直漫過了葡萄園,船底掃過了葡萄架。魚兒在枝蔓間掙扎,滿山遍野逃遁的野豬被浪濤吞沒,淹死。一羣羣人都被洪水沖走,倖免於難的人後來也餓死在光禿禿的山頂上。在福喀斯,有一座高山的兩個山峯露出水面,這就是帕耳那索斯山。普羅米修斯的兒子丟卡利翁事先得到父親的警告,造了一條大船。當洪水到來時,他和妻子皮拉駕船駛往帕耳那索斯。被創造的男人和女人再也沒有比他們更善良,更虔誠的了。宙斯召喚大水淹沒大地,報復了人類。他從天上俯視人間,看到千千萬萬的人中只剩下一對可憐的人,漂在水面上,這對夫婦善良而信仰神衹。宙斯平熄了怒火。他喚來北風,北風驅散了團團烏雲和濃濃的霧靄,讓天空重見光明。掌管海洋的波塞冬見狀也放下三叉戟,使滾滾的海濤退去,海水馴服地退到高高的堤岸下,河水也回到了河牀。樹梢從深水中露了出來,樹葉上沾滿污泥。羣山重現,平原伸展,大地復原。

丟卡利翁看看周圍,大地荒蕪,一片泥濘,如同墳墓一樣死寂。看着這一切,他禁不住淌下了眼淚,對妻子皮拉説:“親愛的,我朝遠處眺望,後不到一個活人。我們兩個人是大地上僅存的人類,其他人都被洪水吞沒了,可是,我們也很難生存下去。我看到的每一朵雲彩都使我驚恐。即使一切危險都過去了,我們兩個孤單的人在這荒涼的世界上,又能做什麼呢?唉,要是我的父親普羅米修斯教會我創造人類的本領,教會我把靈魂給予泥人的技術,那該多麼好啊!”妻子聽他説完,也很悲傷,兩個人不禁痛哭起來。他們沒有了主意,只好來到半荒廢的聖壇前跪下,向女神忒彌斯懇求説:“女神啊,請告訴我們,該如何創造已經滅亡了的一代人類。啊,幫助沉淪的世界再生吧!”

襖肟我的聖壇,”女神的聲音回答説,“戴上面紗,解開腰帶,然後把你們母親的骸骨仍到你們的身後去!”

兩個人聽了這神祕的言語,十分驚訝,莫明其妙。皮拉首先打破了沉默,説:“高貴的女神,寬恕我吧。我不得不違揹你的意願,因為我不能扔掉母親的遺骸,不想冒犯她的陰魂!”

但丟卡利翁的心裏卻豁然明朗,他頓時領悟了,於是好言撫慰妻子説:“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那麼女神的命令並沒有叫我們幹不敬的事。大地是我們仁慈的母親,石塊一定是她的骸骨。皮拉,我們應該把石塊扔到身後去!”

話雖這麼説,但兩個人還是將信將疑,他們想不妨嘗試一下。於是,他們轉過身子,矇住頭,再鬆開衣帶,然後按照女神的命令,把石塊朝身後扔去。一種奇蹟出現了:石頭突然不再堅硬、鬆脆,而是變得柔軟,巨大,逐漸成形。人的模樣開開始顯現出來,可是還沒有完全成型,好像藝術家剛從大理石雕鑿出來的粗略的輪廓。石頭上濕潤的泥土變成了一塊塊肌肉,結實堅硬的石頭變成了骨頭,石塊間的紋路變成了人的脈絡。奇怪的是,丟卡利翁往後扔的石塊都變成男人,而妻子皮拉扔的石頭全變成了女人。直到今天,人類並不否認他們的起源和來歷。這是堅強、刻苦、勤勞的一代。

精少兒童話故事幼兒童話故事大全6篇 精選兒童故事集錦:必讀的幼兒童話故事大全 第2張

第2篇

春天裏,花兒通過春風傳送信息。瞧!蘭花把幽香飄送到遠處,寄託了自己對其他花兒的深切情意:“姐妹們,我想念你們,多麼希望咱們能團聚一堂過個節啊!”

其他花兒也都感動地説:“是啊,咱們得約定一個相會的時間才行。”

芙蓉花建議:“國慶節是人們的盛大節日,咱們選定這天作為聚會的時間,還可以給人們增添喜慶的氣氛呢!

芙蓉花的主意很好,立刻得到大家的贊同。可是不少花兒都提出了自己的`困難。

桃花、紫荊、牡丹、海棠、郁李都説:“你本來就是秋天開花的,沒有問題;而我們現在就已經開花了,到冰天,花兒不早就凋謝了嗎?”

紫蔽、月季也説:“是呀,我們是夏天開花,也堅持不到秋天。”

象牙紅卻説:“我還嫌秋天太早,因為我要到冬天才能開花呢。時間不同,要聚在一起可真難呀!

園藝工人張伯伯知道了花兒們的苦惱,對她們説:“別愁,我替你們想想辦法!”

這時候,芍藥還在睡大覺呢!她已經睡了整整一個冬天,睡得又香又甜。春姑娘呼喚她:“醒來吧,醒來吧!懶丫頭,你睡夠了,該長出芽兒來啦!”

張伯伯卻不讓芍藥甦醒過來,把她放在一個冰冷冰冷的房間裏。這個房間叫做“冷庫”。呆在這裏,就象呆在冬天的園子裏一樣,冷得她只想睡覺。於是,芍藥又繼續酣睡下去。

牡丹已經開出了碩大、豔麗的花朵,那肥厚寬大的花瓣、茂密細長的花蕊,使她在花兒中顯出雍容華貴的風度。她看到張伯伯把芍藥搬到冷藏庫去,覺得很奇怪,便問他:“您怎麼不讓芍藥醒來呀?”

張伯伯回答:“不能讓她醒,她一醒來就要發芽開花,那就等不到國慶節啦!”

牡丹一聽,急了起來:“那怎麼辦?我已經開花了!人們都稱我是‘花中之王’,國慶節的聚會哪能少了我?”

桃花、紫荊、海棠、丁香、郁李聽了,紛紛着急地説:“是呀,我們也都開花了,怎麼辦呢?”

張伯伯安慰她們説:“別急,別急,到時候我會讓你們再開一次花的!”

過了一些時候,張伯伯把芍藥從冷庫裏搬出來,搬到蔭棚下面去。一受暖,芍藥就醒來了,她伸伸懶腰問道:“這是什麼時候啦?”張伯伯告訴她春天已經過去了。她大吃一驚:“哎呀,今年我還沒開過花呢!過了季節,這可怎麼辦呢?”

張伯伯幫芍藥鬆土、噴水,還給她添加許多肥料。到了秋天,芍藥果然開出了美麗的花兒。

張伯伯沒有忘記牡丹。他讓牡丹也進冷庫去睡覺,過了二十多天,再把她從冷庫裏搬出,讓她醒來。不久,牡丹的枝頭上又長出了小小的芽兒。芽兒脹大了,變成花蕾。張伯伯把一些藥水塗在她的花蕾上。牡丹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呀?涼冰冰的。”張伯伯告訴她:“這是赤黴素藥水,能刺激你生長。”果然,塗了幾次藥水之後,花蕾便越長越大。到了秋天,她又開出了漂亮的花朵來。

再説,象牙紅看到芍藥和牡丹都進了冷庫,她也想住進去。可是張伯伯沒讓她住冷庫,而是讓她住在普通的花房遲,每天照十個小時左右的光線,其餘時間都用雙層黑布把亮光遮住,讓她呆在黑咕隆咚的地方。象牙紅有些委屈,抱怨過:“張伯伯太偏心!不讓我進冷庫睡覺不算,還不讓我照到日光。瞧人家唐菖蒲!您不光給她太陽光,晚上還特地用電燈光來照她呢!”

張伯伯笑呵呵地説:“傻丫頭,你的情況跟她們不一樣,怎麼好跟她們比呢?唐菖蒲是長日照植物,需要光照的時間長;而你是短日照植物,多照光線就沒法提前開花啦!”

象牙紅聽了張伯伯的話,果然不到冬天,就提前開了花。

張伯伯對桃花、紫荊、海棠、丁香、郁李等卻又採用了另一種辦法。他先是不給她們水喝。她們就“渴!渴!”地喊着,慢慢地昏睡過去。張伯伯又把她們的葉片摘除掉,過些日子再給她們噴水、施肥,她們也就甦醒過來。到了秋天,也同樣開出了花兒。

張伯伯也沒有忘記紫蔽和月季。他不斷地給她們修剪枝條,不讓她們在夏天開花,並讓她們吃飽喝足,使她們長出又粗又壯的新枝條來。過些時候,在她們的枝頭上綻出了肥壯的花芽兒。不久,花芽兒就長成了鮮豔的花兒。

國慶節到了,公園裏一派節日的氣氛,真熱鬧!人們都穿上了節日的盛裝,歡歡樂樂地相聚在一起。花兒們也都穿上美麗的新衣,瞧!她們千嬌百態,萬紫千紅,真逗人喜愛!她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姐姐妹妹們歡聚在一起。她們唱起了從人們那兒學來的一支歌兒:

第3篇

有一隻小螞蟻,它覺得自己的力氣大極了,勇敢極了。因為它能夠獨個兒拖動一隻死蒼蠅,還敢獨個兒和吃得又白又胖的小蛀蟲兒搏鬥。

可是,小螞蟻的朋友們——小松鼠、小赤鹿、小野兔和猴子,卻一點兒也不佩服它。這真叫小螞蟻傷心透了。

?有一天,小螞蟻在路上揀到了一根黃澄澄的毛。“這是誰的毛呢?”小螞蟻想,“這麼粗,這麼長,這麼柔軟,這麼漂亮。對,這一定時老虎的。要知道,老虎是森林之王呀!只有森林之王,身上才會長出這樣又粗又長,又柔軟、又漂亮的毛來。”?

小螞蟻高興極了。它那根老虎毛扛在肩頭,象一個戰士揹着長槍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地向森林走去,去找它的朋友們——小松鼠、小赤鹿、小野兔和小猴子。!小松鼠、小赤鹿、小野兔和和小猴子正玩得熱鬧哩。小螞蟻扛着老虎毛,吃力地爬上一座小土坡。它神祕地“噓”了一聲,然後放開嗓子,莊嚴地宣佈説:“朋友們,我向你們宣佈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我,小螞蟻,今天在路上,打死了一隻老虎!”

森林裏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小螞蟻的朋友們都驚訝極了,它們低聲地互相探詢着:?“什麼!小螞蟻打死了一隻老虎?”

小螞蟻看見大家都不相信它的話,就把老虎毛舉得高高的,大聲説:“朋友們,你們看,這就是我從老虎身上拔下來的老虎毛呀?”

“嘻嘻!”小松鼠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我的毛,是我剛剛脱下來的。”?

小松鼠説:“春天來了,我要脱去身上的黃毛,長出一身青灰色的毛來,好迎接碧綠的夏天呀!小螞蟻,你看看我怎樣脱毛!”説着,小松鼠蹺起後腳,用腳爪輕輕地在身上搔了幾下,喲,地上真的落下了一堆黃毛。

小螞蟻説:“我真不明白,一會兒黃毛,一會兒青毛,這都是幹什麼呀?我們螞蟻,從來就是穿着一身棕色的衣服!”

小赤鹿接上嘴來説:“小螞蟻,你不明白。你每天在地上爬來爬去,穿上這麼一身棕色的衣服,跟泥土一個顏色,真是再合適也沒有啦。可是小松鼠整天在樹林子上蹦來蹦去的,它的毛要是不跟着樹葉子變換顏色,那就很容易被山貓子發現叼去吃了。——不過,”小赤鹿説到這裏,走近前仔細看了看那根老虎毛,換了個口氣説:“我看這根毛不是小松鼠的,而是我的。”小螞蟻更不服氣了,它説:“明明是根老虎毛,怎麼又會變成了你的毛呢?”?

小赤鹿擺了擺腦袋上的角杈兒,舔了舔身上光滑油亮的紅棕色的毛,神氣地説:“你看,我現在長大啦!我剛剛生下來的時候,黃黃的胎毛中間有一點一點白色的斑點。等到我把胎毛全都脱掉,換上這一身紅棕色的毛,我就長成大鹿了。小螞蟻,你扛的這根毛兒,就是我脱下的胎毛呀!”

小野兔聽到這裏,它打斷了小赤鹿的話,説:“赤鹿哥哥,這根毛不是你的,是我從自己身上拔下來的。”

小螞蟻不高興地説:“這樣漂亮的毛,怎麼會是你身上的呢?”

小野兔有點害羞地低下頭來,輕輕地説:“我快要做媽媽了。我把胸脯上的毛拔了一些下來,給快要出世的孩子鋪一個又暖和、又柔軟的小牀,好讓他們睡覺。這根毛呀,大概是我拔毛的時候,不當心給風吹跑了的!”

小螞蟻還想辯個明白,沒想到小猴子也擠上來説:“你們都別爭了,這根毛不是小松鼠的,不是小赤鹿的,也不是小野兔的,而是我,頑皮的小猴子的!我哪天不要脱掉幾根這樣的黃毛呀!”

這麼一來,小螞蟻更加生氣了。它用勁大喊一聲説:“都不對,這是一根真正的老虎毛,是我從老虎身上拔下來的。”

調皮的小猴子眨了眨眼睛,問:“小螞蟻,老虎身上有幾根毛呀?”

這一問,倒把小螞蟻愣住了。天哪,它還沒有看見過老虎咧,誰知道老彪有幾根毛呀?為了表示自己很英勇,它撒了個謊説:“老虎身上只有這一根毛。我把這根毛從老虎身上拔下來的時候,老虎痛得大叫一聲,就倒在地上,死啦!”?

小赤鹿聽小螞蟻説得這般出奇,就問:“小螞蟻,老虎有多大呀?”

小螞蟻更加慌張了,鬼知道老虎有多大呢?!它盡力回想了一下跟自己搏鬥過的對手,如紅頭蒼蠅,百腳蜈蚣,還有大刀螳螂等等,就很有把握地回答説:“不小,不小。你們只要看看這根老虎毛,就知道老虎比最大最大的螳螂還要大得多!”?

朋友們聽見了,都“譁”地一聲大笑起來,把小螞蟻笑得個莫名其妙。好心的小野兔告訴小螞蟻説:“小螞蟻,你大概沒有見過老虎吧?老虎是森林中的猛獸。它大極了,大極了,就是把小猴子、小松鼠和我全都加在一起,也沒有老虎的一條腿重哩!”

小螞蟻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它慌了一陣,然後又很肯定地説:“不,這根毛這樣粗這樣長,這樣柔軟,這樣漂亮,它一定是一根真正的老虎毛。既然你們大大家都會脱毛,那老虎當然也會脱下一根毛來的。這根毛落在半路上,於是我就把它拾來了。”

説完,小螞蟻扛着這根老虎毛,神氣活現地回去了。它要把這根漂亮的毛當作寶貝一樣,獻給它的女王。

第4篇

現在我們在那裏了!這是一次快速的旅行,就像一陣風似地,但完全不是憑什麼魔法,我們是藉助水陸蒸汽交通工具去的。

我們在巴黎市中心,在一家大旅店裏。樓梯一直到最頂端都擺設着鮮花,樓梯上還都鋪着地毯。

我們的房間很舒適。陽台的門朝一個大廣場開着。那兒居住着春天,它是和我們同時進入巴黎的。它的外表是一棵大栗子樹,上面長滿了新綻開的嫩葉;比起廣場上其他的樹木來,它的那套春天的華裝是多麼漂亮啊!那些樹中有一棵已經不再列入活樹的行列了。它躺在那裏,是被連根拔起甩在地上的。在它原先生長的地方,這棵清新的栗子樹將被裁進去②。

現在,它還高高地豎在今天早晨把它運到巴黎來的那輛車子裏,這車是從許多裏地之外,從鄉村把它運來的。這棵樹緊靠着一塊大草坪立了許多年了,樹下常常坐着一位老牧師,講故事給那些聚精會神的孩子們聽。這年輕的栗子樹也跟着聽。住在裏面的樹精要知道那時她還是一個孩子呢,她能回憶起那棵樹小的時候的情形。它出土時還不及草葉和蕨稈高。這些草那時已經不能再長了,可是樹每年都在生長,越來越高。它吸收着空氣和陽光,得到雨露的滋潤,被強勁的風吹打,推來搡去,這對它是必要的,是對它教育的一部分。

樹精很喜歡自己的生活和環境,喜歡陽光和鳥兒的歌唱,然而她最喜歡的是人類的聲音。她能像聽懂鳥獸的語言一樣聽懂人的語言。

蝴蝶、蜻蜓和蒼蠅,是的,一切會飛的東西都來拜訪她。他們要聊天閒談;講城市,講葡萄園、樹林、古老的宮堡和宮堡裏的花園裏的情形。花園裏還有人工河和水壩,水裏有生物,這些生物會用自己的方式從一處飛向另一處,是有智能、有思想的生物;它們什麼也不會説,但就是這麼聰明。還有曾經鑽進水裏去的燕子。他們談論美麗的金魚,肥鯽、胖鱸和渾身長了青苔的老鯉魚。燕子繪聲繪色地描述着他們,不過她説,還是親自去看看更好一些。可是樹精哪能看見這些生物!她只能滿足於看眼前的美麗景色和感受一下人類的忙碌活動罷了。

這是美好的,但最美好的事卻是聽老牧師坐在橡樹下講法國、講那些流芳千古的男人女人的壯舉。

樹精傾聽着牧羊姑娘貞德③和夏洛特·科戴依④的事蹟。她聽着他講上古時代、亨利四世和拿破倫一世的時代,一直到我們這個時代的成就和偉大的事蹟。她聽着許多在人民的心中引起共鳴的人名。法國是具有世界意義的國家,是一塊培養自由精神的神智的沃土!

村裏的孩子們專注地聽着,樹精聚精會神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他們;她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是國小生。她能在天空移動的浮雲中看出她聽到的東西的具體形象。

雲天是她的畫冊。在美麗的法國國度裏她感到很幸福。但是她仍有一種感覺,覺得鳥兒和任何會飛的動物昆蟲都比她的地位要高。連蒼蠅都能四處張望,比樹精的眼界遠得多。

法國是那麼地大,那麼美麗,可是她只能看到它的一小部分兒。這個國家像個大世界,葡萄園、樹林和大城市向四處展開。所有這些當中,巴黎是最美麗、最宏偉的。鳥兒可以到達那邊,可是她卻永遠不能。

在農村的孩子中有一個小姑娘,她衣衫襤褸,但模樣很好看。她總是在唱在笑,往自己的黑髮上插紅花。

別去巴黎!老牧師説道。可憐的孩子!你要是去了巴黎,你會遭災的!

樹精常常想着她。你知道,她們兩個都對那了不起的都城有同樣的興趣,同樣嚮往。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相繼過去了;兩年過去了。樹精所在的那棵樹第一次開了栗子花,鳥兒在陽光下在圍着它歌唱。這時大路上來了一輛華麗的車子,車裏坐着一位高貴的婦人,她親自駕馭着那幾匹美麗的快馬;一個穿着漂亮的小馬車伕坐在後面。樹精認出這位婦人,老牧師也認出了她,他搖着頭,哀傷地説道:

她,可憐?樹精想道,不,多大的變化啊!她的穿着打扮簡直像公爵夫人了!她去了魔幻都市。啊,要是我能到那燦爛華麗的都市去多好!當我朝着我知道的大都會的方向望去的時候,那裏就連夜裏也都閃亮,一直亮到雲端。是的,樹精每天黃昏,每天夜裏都朝那個方向望去。她的視野中是一片明亮的霧靄。在月光明媚的夜晚她想念它,她想念那些為她顯示圖景和故事的浮雲。

孩子們翻看他們的畫冊,樹精盯着雲的世界,那是她的思想之書。

炎熱的夏天,無雲的天空對她是空白的一頁。現在好幾天了,她只能看到這樣一片空白。

在炎熱的夏季,每天烈日當空,一點風都沒有。每片葉子,每一朵花都無精打彩地昏睡,人也如此。

接着雲塊出現了,夜間明亮的霧靄在提示:這裏是巴黎。雲升了起來,形狀像連綿的山脈,它們飛馳着穿過天空,擴散到天際,一直到樹精看不到的的地方。

雲朵在高空中猶如藏青色的巨石,一層一層疊在一起。電光從雲朵間射出,它們也是上帝的僕人。老牧師這樣説過。一道藍色閃電,亮得像太陽,從石塊一般的雲朵中躍出,落了下來,把那棵巨大的老橡樹連根劈為兩半;樹冠被劈開了,樹幹被劈開了。它倒伏到了地上,攤了開來,就像是要擁抱光的使者一樣。王子誕生時響徹天空、響徹全國的禮炮聲,也比不上那老橡樹被擊倒時的響聲。大雨傾盆而下,一陣清新的風吹了過來。暴風雨過去了,四周一片歡欣的節日景像。城裏的人都聚攏到倒下的老橡樹的周圍;老牧師説着頌揚它的話,一位畫家親筆畫下了這棵樹,留作紀念。

一切都消逝了!樹精説道,消逝了,像浮雲一樣,再不回來了!

老牧師再也不來了;學校的校舍坍塌了,老師的桌子不見了,孩子們也不來了。可是秋天來了,冬天來了,當然春天也來了。在這些不斷變遷的日子裏,樹精總望着那個方向,每個黃昏和夜晚,在那遙遠的地方,巴黎都明亮得像耀眼的霧靄。火車頭一個接着一個,拉着一列又一列的車廂從那裏駛了出來,每時每刻都在呼嘯着,轟隆轟隆地奔去。每個黃昏、夜晚、清晨以及白天火車都行駛過來,從世界各地開來。每趟車裏都擠滿了人,一個新的世界奇蹟把他們召喚到巴黎。這奇蹟是怎樣展現出來的呢?

一朵藝術和工業的絢麗之花,他們這樣説,在馬爾斯廣場的荒地上綻露出來了,像一朵巨大的向日葵⑥。從它的花瓣上人們可以學習到地理、統計的知識,可以學到工藝師傅們的手藝,提高藝術和詩的素質,認識各國的面積和成就。一朵童話之花,另外一些人説道。一朵鮮豔多彩的蓮花。它把自己的綠葉鋪在土地上,像一塊絲絨地毯,在早春的季節綻放。夏天大家可以欣賞它全盛時期的美;秋天的風暴會把它颳走,連葉和根都不留。

在軍事學校的外面,伸展着一片和平時期的戰場;一塊沒有草的沙地,是從非洲的大沙漠那裏割來的。在那裏莫甘娜仙女展示她奇異的空中樓閣和空中花園。馬爾斯廣場的樓閣和花園卻更加壯麗、更加奇妙。因為經過能工巧匠的手藝,幻景都已經變成了事實。

現代的阿拉丁之宮出現了!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每過一天,每過一刻,它顯現出更多的華麗。無窮盡的廳堂用大理石建造成了,一間間五彩繽紛。無血的師傅⑦在圓形機械大廳裏揮動着它的四肢。金屬製成的,石雕的和紡織成的工藝品展示了全世界各地的精神風貌。造型藝術廳如花似錦,人們用智慧和雙手在工藝師的作坊中能生產的一切東西都在這裏展出了。就連古代宮殿和泥炭沼澤的遺留物,也都在這裏露面了。

那些巨大的、五彩繽紛的景物必須微縮成為玩具那樣大小,以便能在別的地方展示,讓人們瞭解和看到它的全貌。馬爾斯廣場就像是巨大的聖誕宴席桌,上面擺着工業和藝術的阿拉丁宮殿。在它的周圍陳列着來自各國的物品,引以為自豪的物品:每個民族都有紀念自己國家的東西。

這兒有埃及的王宮,有沙漠國家的長列商隊;遊牧的貝督因人⑧從太陽之國而來,騎在駱駝上匆匆而過;這裏有一個個俄國馬廄,裏面養着性子剛烈的草原駿馬;掛着丹麥國旗的丹麥草頂農舍和瑞典古斯塔夫·瓦薩時代河谷地區美麗的木雕屋子緊靠在一起;美國的牧舍,英國的鄉村小屋,法國的亭台、小店、教堂和劇場都奇妙地排列在一起。其中間有綠色的草坪、清亮的流水、鮮花盛開的灌木叢、珍奇樹木和玻璃暖房。在這裏你不由得覺得自己到了熱帶叢林,從大馬士革運來的大片的玫瑰園在屋頂下盛開着花朵。多麼豔麗,多麼芳香!

人工造的鐘乳石洞裏有淡水湖和鹹水湖,展示了魚的王國;人們站在海底,置身在魚和水螅之間。他們説,馬爾斯廣場上陳列着這一切。在這個豐盛的宴席桌周圍,人羣像螞蟻似地擠在一起,推推搡搡;有的步行,有的乘坐小馬車,所有人的腿都支撐不了如此疲勞的參觀。從清早到天黑,人們不斷地擁向那裏。載滿了人的汽船一艘又一艘地駛過塞納河,車子的數量在不停地增加。步行和乘車的人越來越多,有軌車和公共馬車上擠滿了人。所有的人都在朝一個目標彙集:巴黎博覽會!所有的入口處都掛着法國的國旗,各國展室的外面則懸掛着各自的國旗。機器廳裏機器發出轟鳴聲;教堂鐘樓的鐘奏着音樂,教堂裏傳出了風琴聲;粗獷、沙啞的歌聲混在一起從東方國家的咖啡廳裏傳出。這就好像是一個巴別的國度⑨,巴別的語言,一個世界奇蹟。

看來的確如此,關於博覽會的報道就是這麼説的,誰沒有聽到過?樹精知道一切關於城市中之城市的新奇蹟。飛啊,你們這些鳥兒!飛到那邊去看看,再回來講講!這是樹精的請求。

這種嚮往變為願望,成為生命的渴望於是在安寧、寂靜的夜裏,當圓圓的月亮正閃耀着明亮的光時,樹精看見從月亮裏飛出一顆火星,它往下墜落,就像一顆流星那樣明亮。樹葉好像被一陣狂風吹動似地抖起來,樹的前面出現了一個明亮的形體。它用一種柔和但強烈如世界末日來臨的巴松管的聲音説話,喚醒生命,召喚去接受判決。

你將到那個魔術般的都城去,你將在那裏生根,去體會那裏喃喃細語的流水、空氣和陽光。但是你的壽命將會縮短,在這個自由自在的天地裏能享受的壽命將縮短成幾年。可憐的樹精,這將是你的災難!你的嚮往將增長,你的追求、你的渴望會越來越強烈!樹將變成你的監牢。你將離開你的居所,脱離你的本性,飛了出去,和人類在一起。於是你的生命便會縮短到只有蜉蝣生命的一半,只有短短的一夜。你的生命要熄滅,樹葉枯萎脱落,再也不會回來。

這聲音在空中這樣説,這樣唱。光亮消逝,可是樹精的渴望和嚮往沒有破滅。她在渴望中顫抖,像發高燒。

我要去城中之城!她高興地喊道。生命開始了,像雲一樣膨脹,誰也不知道它會飛向何方。

黎明時分,月光淡下去,彤雲升起。願望實現的時候來了,允諾的語言變成了現實。

來了一些手拿鐵鍬和棍棒的人。他們圍着樹根挖,挖得很深,一直挖到根底下。又來了一輛馬車,這樹連根帶土一起被挖了出來,被蘆蓆包上,簡直是一個保暖袋;然後它被搬到車上,捆得很結實,它將被運走,運到巴黎去,在法國的驕傲的首都城中之城生長生活。

在車子啟動的一霎那,栗子樹的葉子顫抖起來,樹精在期待的幸福中顫抖起來。

走了!走了!這聲音隨着每一次脈搏跳動響着。走了!走了!這聲音震盪着、顫抖着。樹精忘記對她家鄉的草坪説再見,忘記向搖曳着的小草和天真無邪的春黃菊道別;它們一直把她尊崇為上帝的花園⑩中的一位貴婦人,一位在廣闊自由的天地裏裝扮成牧羊女的年輕公主。

栗子樹坐在車上,它用葉子點頭表示,好好過日子或者再見。樹精不知道這些,她只是夢想着眼前將展現出來的那些奇異新鮮而又十分熟悉的東西。沒有任何一顆充滿天真歡樂的孩子的心,沒有任何一滴沸騰的血液會像她去巴黎旅行時那樣浮想聯翩了。

好好過日子!變成走了!走了!車輪轉着,遠處變近了,落在後面。眼前的情景在變,像雲塊變幻。新葡萄園、樹林、鄉鎮、別墅和花園出現了,來到眼前,又消失了。栗子樹向前去,樹精隨着它前去。一輛接一輛的火車疾駛而過或相對開過去。火車吐着的雲霧變成各種形狀。這些形狀在講述火車從哪裏開、樹精要去巴黎。周圍的一切知道、也應該懂得她是要去哪裏的。她覺得,她經過的每一棵樹都向她伸出枝子,央求着:把我帶上吧!帶上我吧!你知道,每棵樹裏都住着一個充滿渴望的樹精呢。多大的變化喲!奔馳得多麼迅速喲!房屋好像是從土裏冒出來一樣,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煙囱像許多花盆,一座挨着一座,在屋頂上排成一排。由巨大的字母拼寫成的字、各種各樣形狀的圖,從牆角一直畫到屋檐下面,正閃閃發光。什麼地方是巴黎的開頭?我什麼時候才算到了巴黎?樹精問自己。人羣越擠越大,車子一輛接着一輛,步行的人和騎馬的人擠在一起;鋪子挨着鋪子;到處是音樂聲、歌聲、叫喊聲、説話聲。

這輛沉重的大車在一個小廣場上停下來。廣場上種着樹,周圍有許多高屋子,每扇窗子都有一個陽台。人們站在那裏往下看這棵被運來的新鮮年輕的栗子樹,它將栽在這裏,代替那棵倒在地上的、被連根拔起的死樹。站在廣場上的人們微笑着,愉快地望着那春天的嫩綠。那些剛剛吐出芽的老樹,枝子沙沙作響,表示着歡迎!歡迎!噴泉將水柱噴到空中,又濺到寬闊的池子裏,讓風兒把水珠吹到新的樹上,請它喝歡迎之水。

樹精感到,她居住的那棵樹被人從車上抬起,栽在它未來的位置上。樹根被埋進土裏,上面植上了新鮮的綠草。開着花的灌木叢像樹一樣地被種在這裏,還搬來了盆花。廣場的中心形成了一個小花園。那棵被煤氣、炊煙以及各種令植物窒息的城市空氣薰死的被連根拔起的老樹被拉上了車,運走了。擁擠的人們觀看着,綠蔭下孩子和老人坐在木凳上,望着新栽的樹葉。而我們這些講故事的人,則站在陽台上往下看着這棵從清新的鄉間運來的年輕的樹,像那位老牧師那樣説着:可憐的樹精!

我是多麼幸福啊,多麼幸福啊!樹精説道,然而我卻不太理解、不太能表達我的感覺。一切都像我想的那樣,卻又不完全像我想的那樣!

四周的房子太高,靠得太近;太陽只能照到一面牆上,而這牆又被廣告和招貼貼滿。人們在那裏站定,造成了堵塞。車子一輛輛駛過,有的輕快,有的沉重;公共馬車滿載着人,像一幢幢活動房子,飛快地跑着;騎馬的人奔馳向前,貨車和遊覽車也要求同樣的權利。樹精想,這些緊挨着的高聳的房屋可不可以挪開變成天上的浮雲那樣的形狀,移到一旁去,好讓她望一眼巴黎和望過巴黎之外的地方。聖母院⑾得露一露臉,還有汶多姆圓柱⑿以及那些吸引了無數外國人來參觀的奇蹟。

天還沒有黑下來,燈已點燃了;商店裏的煤氣燈光射了出來,樹枝間射出亮光;就像是夏天的陽光。天上出現了星星,和樹精在故鄉看到的星星一樣;她感到一股清爽新鮮的空氣吹來。她覺得自己得到了補充,精力充沛起來,感覺到每片樹葉都獲得了活力,連樹根的最尖端的地方也有了感覺。她覺得自己生存於這個活躍的人的世界裏,被温和的眼睛注視着。她的周圍是陣陣喧譁聲,音樂、顏色和光彩。

從一側的巷子裏傳來了管樂器和手風琴演奏的舞曲。是啊,跳舞吧!跳舞吧!尋歡作樂吧,音樂這樣呼喚着。

這是人、馬、車子、樹和房屋該跟着跳舞的音樂,若是它們能夠跳舞的話;樹精胸中湧起一陣令人陶醉的歡樂。多麼幸福啊,多麼美好啊!她歡呼着。我到達巴黎了!接下去的一天,新的夜晚和隨後到來的晝夜,帶來同樣的情景、同樣的活動、同樣的生活,循環着但卻總是一個樣子。

現在我認識廣場裏的每一棵樹和每一朵花了!我認識了這裏的每一幢房子、每個陽台和店鋪。我怎麼被安頓在這麼一個閉塞的犄角里,一點兒也看不到那宏偉的大都市。凱旋門、大道和世界奇蹟都在什麼地方?這些東西怎麼我一個都沒有看見?我站在這些高樓中間就像站在籠子中。這些高樓牆上的字、招貼、牌子,現在我都可以背出來了,還有那一大堆不再合我口味的食品,可是我聽説過的,知道的,嚮往的、我為之而來的那一切東西卻又在什麼地方呢?我享有、獲得和發現了些什麼呢!我依然和從前一樣渴望着,我感覺到了一種生活,我必須把握它,必須過這樣的生活!我必須參加到生命的行列中去!在那兒跳躍,像鳥兒一樣地飛,觀看、體察,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寧願過半天這種生活,也不願在疲憊和枯燥中長年累月地生活;這種生活使我沉淪,像草地上的霧一樣消逝。我要像雲一樣在生命的陽光中發光;像雲一樣能眺望遠處,像雲一樣地飛行,誰也不知道飛向何方!這是樹精的歎息,這歎息變成了祈禱:

第5篇

有一個人,他一度知道許多許多的新童話,可是他説現在它們都溜掉了。那個自己找上門來的童話不再來了,不再敲他的門了:它為什麼不來?是的,這一點兒千真萬確。這個人有整整一年沒有想它,也沒有盼着它會來敲他的門。不過,它確實也沒有來過。因為外面有戰爭,家裏又有戰爭帶來的悲傷和匱乏。

鸛和燕子長途旅行回來了。它們絲毫不考慮危險。當它們回來的時候,巢被燒掉了,人們的屋子也被燒掉了,到處亂七八糟,讓大家受不了。是啊,簡直是一無所有,敵人的馬在古墳上踏來踏去。這真是艱難黑暗的時世,不過那也有盡頭的。

現在,那個時代過去了,人們這麼説。可是童話仍舊不來敲門,也沒有聽到有關它的什麼消息。

“它大概是死掉了,和其他的東西一起完了。”這人説道。但是,那童話是永遠不死的。整整一年過去了,他苦苦地想念着。

“那童話還會再來,再敲門的吧!”他生動地記得童話來看他的時候的許多情景。它時而年輕漂亮,簡直就是春天,就像一個美麗的小姑娘頭上戴着車葉草編的花環,手中拿着山毛櫸枝,眼睛亮得就像明朗的陽光下林中深湖裏的水;它時而又變成貨郎,打開他的貨箱,讓寫着詩歌和古文的絲帶飄起。但是最好不過的是它變成老媽媽到來時的樣子,滿頭銀髮,眼睛又大又聰慧,最會講遠古時代的故事,那是比公主用金紡錘紡線、長龍和巨蟒在外面看守的那個時代還要古得多的時代。那時她講得那麼生動,四周聽的人眼前都生了黑點,地被人血染成一片黑;看起來,聽起來都那麼可怕,卻又那麼有趣,因為這發生在遠古時代。

“不知道它還會不會來敲門!”這個人説道,眼睛盯着門,於是眼前、地上又生出了黑點。他弄不清楚那是血呢,還是那沉重、黑暗時代的哀紗。

他坐在那裏,心裏想着,莫不是童話藏起來了,就像真正古老童話裏的公主一樣,藏起來讓人去尋找,若是被找到了,那麼它便會再度輝煌,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漂亮。

“誰知道呢!説不定它就藏在隨便扔在井邊上的那些乾草裏呢。小心!小心!説不定它就藏在書架上一本大書裏夾着的一朵萎謝的花裏。”

這個人走了過去,打開一本最新的書,想看個究竟。可是裏面沒有花,裏面可以讀到丹麥人霍爾格①的故事。這個人讀到,那個故事是由法國的一位修道士編出來的,説那是一部小説,“被譯成丹麥文出版”;説丹麥人霍爾格壓根兒就不存在,也根本不會像我們歌頌過並且非常願意相信的那樣會再回來。丹麥人霍爾格和威廉·退爾②一樣,都是隨意杜撰的故事,不能信的。這都是有大學問的人寫成書的。

“是啊,我相信我所信的東西,”這個人説道,“沒有被腳踏過的地方,是不會有道路的。”

他合上了書,把它放回書架。然後,他走到窗台邊上擺着鮮花的地方,説不定童話藏在有金邊的紅鬱金香裏,或者在玫瑰花裏,或者在色彩鮮豔的茶花裏。花瓣間有陽光,可是沒有童話。

“艱難哀傷的時世的花倒是漂亮得多。但是那些花都被摘下了,都被編成花環,放進棺材裏,放在那展開的旗子上。説不定童話連同那些花一起被埋到土裏去了!但是花應該清楚這一點,棺材應該感覺到它,泥土應該感覺到它,每一棵生長起來的小草都應該講到它。童話是不會死的。”

“説不定它已經來過、敲過門了。可是那時誰聽過、想過它呢!人們的眼前一片昏暗,大家心事重重,幾乎是怒氣衝衝地看着春天的陽光、啾啾鳴叫的鳥兒和一切令人心曠神怡的綠色。是的,舌頭上沒有了那些古老的、人民性的歌曲,這些歌已經和許多我們心愛的東西一起被裝進箱子裏去了。童話完全可能來敲過門,但是沒有人聽到過,沒有人歡迎它,於是它又走開了。”

鄉間有一個古老的地主莊園,牆是紅的,山牆是鋸齒形的,塔上飄着旗子。夜鶯在纖秀的山毛櫸葉子下面唱歌,望着園子裏繁花盛開的蘋果樹,以為它開着玫瑰花。這裏,在夏日的陽光中蜜蜂十分忙碌,它們嗡嗡地唱着歌,圍繞着它們的女皇飛着。秋天的風暴會講那獵取野物的場面,講一代代的人,講樹林的落葉。聖誕節的時候,野天鵝在開闊的水面上歌唱,而在老莊園裏,在爐火旁,則是一種人們傾聽歌聲和遠古傳説的氣氛。

這個尋找童話的人,朝着園子裏一個古老角落裏的一條生滿野栗子樹的路走去。這條路有着半明半暗的樹蔭,用來引誘行人。風一度曾經颯颯地為他講過瓦爾德瑪·多伊和他的女兒們。樹精,也就是童話媽媽本人,在這兒給他講過老橡樹最後的夢。老祖母在世的那個時代,這裏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樹,現在只長着蕨和蕁麻。它們散開來,掩住了被遺棄在那邊的殘斷的石像。石像的眼窩裏長出了蘚苔,不過它還能像以前一樣看東西。尋找童話的人卻不能,他沒看到童話。它在哪裏?

在他上面,在老樹的上面,成百隻烏鴉邊飛邊叫:“在這兒!在這兒!”

他走出園子,走向莊子的護莊河堤,走進了榿木林裏。。那兒有一所六角形小屋,小屋有雞場和鴨場。屋子中央有一位老婦人在管理一切,她準確地知道生下來的每一個蛋,從蛋裏出來的每一隻小雞。但是,她不是這個人要找的童話;她可以用受基督洗禮的證書和注射證書證明,這兩張證書都在衣櫃裏。

外面,離房子不遠的地方是一座小丘,上面長着紅山楂和毒豆花。這兒有一塊古墓碑,是許多年以前從城裏教堂的墓地裏搬來的,是紀念那城市一位有名望的市議員的。碑上面刻着他的妻子和五個女兒,都疊着手,穿着打縐領子的衣服站在市議員像的周圍。你可以長時間地看着這東西,似乎它對思想產生了作用,而思想又對石塊產生了作用。於是這東西便講起了古時代的事情,至少這個尋找童話的人這麼認為。這次他來到這裏,看到了一隻活蝴蝶正歇在市議員雕像的額頭上。蝴蝶的翅膀在扇動着,飛了一小段路,又落到墓碑的附近,好像知道那兒長着什麼東西。那裏長着一簇四葉苜蓿,一共七株並排長着。要是幸福降臨的話,這個幸福就是完滿的③!他把這些花都摘了下來,放在兜裏。幸福和現錢同樣美妙,但是一個新的、美麗的童話卻要更加美妙一些,這個人這麼想,然而他在那兒沒有找到它。

太陽落下去了,又紅又大。草地上泛起了濕霧,沼澤婦人又在煮酒了④。

那是在晚上。他獨自一人站在自己的屋子裏,望着園子,望着草地、沼澤和海灘。月光明媚,草地上籠罩一層蒸氣,好像那是一個湖。這裏一度曾是一個湖,有過關於湖的傳説,這種傳説在月光中顯現在眼前。這時這個人想起他在城裏讀過的故事:威廉·退爾和丹麥人霍爾格都沒有那麼回事兒,可是在民間傳説中,卻都確有其事,就像外面的湖一樣,傳説栩栩如生地在眼前。是的,丹麥人霍爾格又來了!

就在他站在那裏沉思的時候,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敲打着窗子。是隻鳥嗎?一隻蝙蝠,也許是一隻貓頭鷹?是啊,雖然它們在撲打,還是不能放它們進來的。窗子自然而然地打開了,一個老婦人向這邊望,看着這個人。

“怎麼回事?”他説道。“她是誰?一直朝二層樓望。她是站在梯子上嗎?”

“你口袋裏有四葉苜蓿花,”她説道。“是啊,總共七株,其中有一株是六瓣的。”

“沼澤婦人!”她説道。“煮酒的沼澤婦人。我正在煮酒;酒桶上有塞子,可是有一個沼澤娃娃惡作劇,把塞子拔掉了,把它扔向園子這邊,打在窗子上。現在啤酒從桶裏流出來了,這可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好的,等一等!”沼澤婦人説道。“現在我還有別的事要辦!”於是她便不見了。

“好了,辦完了!”她説道,“不過另一半啤酒我可以留到明天再煮,要是天氣適宜的話。噢,您要問什麼?我又來了,因為我是信守我説過的話的。您兜裏有七株四葉苜蓿,其中一株是六瓣的,它很受尊敬,它生長在大道邊,是勛章榮譽的象徵,並不是每個人都找得到。噢,您有什麼要問的嗎?別像一根滑稽的尖棍子似地站着,我還得趕快去處理我的塞子和我的桶呢!”

於是這個男人問到了童話,問沼澤婦人在路上是不是看到了它。

“噫,您這蠢傢伙!”婦人説道,“您的童話還不夠嗎?我的確相信大多數人的童話夠多了。還有別的事要乾的,要為別的事操心。就連孩子們都不再要那些東西了。還是給小男孩一支雪茄,給小姑娘一條有硬邊的裙子吧!他們更喜歡這些東西。聽童話,算了吧!確實有別的事情要操心,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的!”

“您這是什麼意思?”這個人問道。“您對世界知道些什麼?您整天見到的只不過是青蛙、害人鬼罷了!”

“是啊,請您當心害人鬼!”婦人説道,“它們出來了!它們掙脱跑掉了!要是您到沼澤地我那裏去,我必須在場,我可以把一切都向您講清楚。趁您的七株四葉苜蓿包括那株六瓣花葉的苜蓿還新鮮,趁月亮還高高在天上,請您快一點來。”沼澤婦人不見了。

鐘塔的鐘聲敲十二點,還沒有敲到最後一下,這個人已經來到院子裏,走出園子,走到草地上。霧已經散了,沼澤婦人停止煮酒了。

“這麼久才來!”沼澤婦人説道。“巫婆就是比人快,我真高興我生來就是巫婆。”

“現在您要對我講什麼?”這個人問道。“是關於童話的事嗎?”

“除了童話,您就不能問點別的什麼嗎?”婦人説道。“那麼您能講的是不是關於未來的詩的問題呢?”這人問道。

“別那麼誇誇其談吧!”婦人説道,“我回答您吧。您只想着詩。您問童話,就好像她是主管一切的夫人一樣!她誠然是最年長的,可是她總是覺得自己很年輕。我很清楚她!我也曾年輕過,那並不是什麼幼稚病。我曾經是一個很水靈的妖姑娘,跟別人一起在月光下跳舞,聽夜鶯歌唱,到森林去會見童話小姐,她總是在那邊到處亂跑。她一會兒跑到一朵半開的鬱金香或者是一朵草花裏去過夜;一會兒溜進教堂去,藏在從祭壇燭火前垂下的哀紗裏!”

“我知道的東西毫無疑問和您知道的一樣多!”沼澤婦人説道。“童話和詩,是啊,那是一路貨色!它們想躺在那裏便躺在那裏。它們的所為和所説,人們是可以跟着編,甚至會編得更好更便宜。您可以一個大子兒不花從我這裏拿去:我有滿滿一櫃子裝了瓶的詩。還都是精髓,詩之精華;又都是草藥,有甜的有苦的。我有一瓶瓶人們對詩各自所需求的一切,可以在假日灑點在手帕上讓人聞。”

“您説的這些都是極奇妙的事,”這人説道。“您有瓶裝詩嗎?”

“多得怕您受不了!”婦人説道。“您當然很清楚那個關於為了不弄髒自己的鞋子,踩在麪包上走的小姑娘的故事⑤?那個故事是口頭流傳並被印成書了的。”

“好的,那您是知道那個故事的了,”婦人説道,“知道那姑娘一直沉到了地下的沼澤婦人那裏了,那正是魔鬼的老祖母到釀酒坊串門的時候。她看見了沉落下去的那個小姑娘,便把她要去做柱子底座,算是來串門的紀念,她得到了她。我得到了一件對我毫無用處的禮物,一個旅行藥櫃,櫃子裏裝滿了瓶裝詩。老祖母告訴我那櫃子該擺在什麼地方,它現在還在那兒。瞧!您知道您兜裏有七株四瓣苜蓿,其中一株是六瓣的,所以您一定能看見那櫃子。”

的確,沼澤的正中有一棵粗壯的榿木,那就是老祖母的櫃子。她説道,它朝沼澤婦人,朝世界各國和各個時代敞開着,只要他們知道櫃子擺在什麼地方。這櫃子從前面、後面,從每一面和每一角都可以打開,是一件非常精緻的藝術品,可是看上去只不過像一棵老榿木。

所有國家的詩人,特別是我們自己國家的,都是在這裏造就的。他們的靈感都經過仔細琢磨、評估、創新、濃縮之後才裝進瓶子裏去的。老祖母用人們的極大的本能,這是人們不願説天才時用的字眼,原封不動地把這個或者那個詩人的原始靈氣加上一點兒鬼才,裝進瓶子,於是她便有了供將來用的瓶裝詩。

“可以,不過還要給您講講更重要的東西!”沼澤婦人説道。

“可是我們已經到了櫃子旁邊了呀!”這個人説道,他往裏面望了望。“裏面有大小不同的各種瓶子。這裏面裝的是什麼?那裏面又有什麼?”

“這是人們所謂的五月香!”婦人説道,“我沒有試過它。可是我知道,只要灑一點點兒到地上,馬上便會出現一個美麗的林中湖泊,長着睡蓮、水芋和縐葉留蘭香。只要灑兩滴到一箇舊練習本上,即便是最低班的,本子便會變成一部完整的芳香喜劇。人們完全可以上演它,也可以被它催眠睡去。瓶子上寫着‘沼澤婦人釀造’,這是對我最大的恭維了。”“這兒有醜聞瓶。看上去裏面只是裝了些髒水,的確是一些髒水,可是裏面摻了城市閒言碎語的發酵粉。三份謊言,兩份真話,用一根樺樹條攪混在一起。這樹條子不是用鹽水浸泡過,沾着被抽打得體無完膚的犯人的鮮血的那種尖條,也不是校長的教鞭。不是,是從掃街的掃帚上取下來的。” “這兒有虔誠的詩的瓶子,這些詩模仿着讚美詩的腔調。每一滴都能發出碰撞地獄之門的聲音,是用刑罰的血和汗做成的。有人説它只是鴿子的膽汁,可是鴿子是最虔誠的動物;不懂自然史的人説它們沒有膽。”

“這是瓶子中最大的瓶子。它佔了半個櫃子:裝滿家常故事⑥。它是由豬皮和膀胱包着的,因為它經不起自己力量的喪失。每個民族用自己的辦法來翻轉瓶子,就可以配出自己的湯來。這裏有古老的德意志血湯,裏面有強盜丸子,也有小農清湯,湯裏有真正的御前參事,像一絲絲的根沉在湯底,上面浮着哲學肥眼。有英國管家湯和法國柯克⑦式的雞腿和麻雀蛋肉湯,用丹麥話説是康康舞湯。可是最好的湯還要算哥本哈根湯。家裏人這麼説。”

“這兒有裝在香檳酒瓶裏的悲劇⑧。它會爆炸,它也該爆炸。喜劇像撒進眼裏的細沙,也就是説精緻的喜劇;粗糙一些的也有,但只是一些待用的招貼廣告,上面劇名印得最醒目。有許多很好的喜劇劇名,如《你敢朝機器吐唾沫嗎?》,《一記耳光》,《可愛的驢》和《她爛醉如泥》。”

這個人看到這些不覺沉思起來。可是沼澤婦人想得更遠一些,她想把這事告個段落。

“您該看夠了這貨櫃了吧!”她説道,“現在您知道里面都是些什麼東西了。但是您應該知道的更重要的東西,您還不知道呢。害人鬼進城了!那可比詩和童話重要得多。現在我該住嘴了。不過好像有一股力量,有某種命運,有某種無可奈何的東西堵着我的嗓子,得把它吐出來。害人鬼進城了,它們掙脱束縛了。當心它們,你們這些人!”

“請坐到櫃子上!”她説道,“可是別跌了進去把瓶子壓碎,您清楚裏面都是些什麼。

我給您講那件大事情;那不過是昨天的事,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還可以過三百六十四天。

“昨天這沼澤地可熱鬧極了!這裏有一個兒童宴會。這兒生下了一個小害人鬼,實際上有一窩,一共是十二個。要是它們願意的話,它們肯定可以像人一樣,在人羣中間轉來轉去,指手劃腳,就好像它們生來就是人一樣。這是沼澤一帶的一件大事。沼澤地上,它們像小燭光一樣,在草地上跳起舞來。所有的害人鬼都在,也有女害人鬼,不過它們不在談論之列。我坐在那邊的櫃子上,十二個新生下來的小害人鬼都坐在我的膝上。它們一閃閃地就像是螢火蟲。它們已經開始跳了,每過一分鐘,它們就長大一點兒。因此不到一刻鐘,它們看上去就像它們的父親或者叔叔一樣大了。有一條古老的慣例和特殊規定,如果月亮照得和昨天一樣,風颳得和昨天一樣,那麼在那個時刻生下來的所有的害人鬼便都有權變成人,每位都可以在一年內行使它們的權力。害人鬼可以跑遍全國,而且如果它不害怕掉到海里或是被風暴吹跑的話,它還可以跑遍全世界。它們可以一下子鑽到人的身體裏去,替代他講話,替他做各種動作。害人鬼可以變換任何一種形像,變成男人或者女人,以他們的神態行事,但必須按照自己的外貌把它想做的事都做出來。不過一年中它要懂得把三百六十五個人大規模地引入歧途,把他們從真理和正確的道路上引開。能做到這一點,一個害人鬼便算取得了它能取得的最高成就,成為為魔鬼華貴專車開道的侍從。它可以穿上深黃的閃光衣服,從嗓子裏噴出火焰來。這是普通害人鬼垂涎渴求的。不過一個貪心的害人鬼想扮演這個角色,也有危險和很大的麻煩。若是一個人的眼睛看清了它是什麼,便能把它吹掉,那麼它便完了,只得回到沼澤地來。若是一年沒有結束,害人鬼渴望回家探望家人,放棄了自己的事,那它也就完蛋了,不再閃閃發光,很快就會熄滅,再也燃不起來。如果一年結束,它還沒有能夠把三百六十五個人引入歧途,引離一切美好的事物,那麼它便會被判罰監禁到朽木裏,呆在裏面閃光而不能動彈。這對活潑的害人鬼來説,是可怕的懲罰。這些我都知道,統統告訴了坐在我膝上的那十二個小害人鬼,它們聽了個個都快活得發瘋了。我對它們説,最保險的辦法是放棄這種榮譽,什麼也不幹。這些小害人鬼不願意,它們想着自己已經渾身焦黃閃亮,嗓子吐火了。‘和我們呆在一起吧!’有幾位年紀大的説道。‘去戲弄人一番!’另外有的這樣説。‘人們把我們的草地的水都抽乾了⑨,他們排水,我們的後代怎麼辦!’”

“‘我們要噴火!’那些新出生的害人鬼説道。於是便這樣定了。”

“於是這兒開始了一分鐘舞會,不能再短了!精靈姑娘對着別的精靈轉了三圈,為了不讓人覺得了不起;除此之外,她們完全是和自己跳舞。接着便分發教父禮物:就是人們説的‘打水漂’。禮物像硅石似地飛過沼澤水面。每個精靈姑娘又分發了她們的一小片薄紗:‘拿着!’她們説道,‘這樣你便立刻會跳更高級的舞了,在緊要關頭也可以做那些搖擺、轉動的動作了。你就有了恰當的風度,可以在最高貴的社交活動中露面了。’夜渡鴉教每個年輕的害人鬼説,‘好哇,好哇,好哇!’告訴它們在哪些最合適的場合説這些話,這是最有價值的禮物。貓頭鷹和鸛也提了一些意見。不過它們説,這不值得一提,所以我們也就不提了。國王瓦爾德瑪正要到沼澤地這一帶來打獵,他們那幫老爺聽説這裏燈火輝煌在舉行宴會,便贈送了一對漂亮的狗作為禮品。這兩隻狗打獵時跑起來可以追風,而且可以馱上一個甚至三個害人鬼。兩個老夢魔,它們是靠騎個什麼東西度日的,也參加了昨天的兒童宴。它們馬上講起自己鑽鑰匙孔的法術,有了這種法術,所有的門對你都是敞開的。它們還提出可以把那些年輕的害人鬼帶進城去。它們對城裏很熟悉。它們通常是騎在自己打成結的長鬃上飛過天空,這樣可以坐得硬實一點兒。不過現在它們各自騎在一隻兇野的獵狗身上,那些打算進城去迷惑人、引人入歧途的年輕害人鬼坐在它們的膝上,——呼哧!它們都不見了。這都是昨夜的事。現在害人鬼進城了,它們開始行動了。可是怎麼行動,用什麼辦法,是啊,您説吧!有一根根氣候的線穿過我的大腳趾,它總能告訴我點什麼的。”

“是啊,這只不過是一篇童話的開頭,”婦人説道。“您能告訴我害人鬼現在怎樣闖來闖去,怎樣乾的嗎?它們變成什麼形象來騙人入歧途呢?”

“我完全相信,”這人説道,“可以寫一大部關於害人鬼的長篇小説,分成十二卷,每卷講一個害人鬼。或者,説不定更好一點兒,寫成一部民間的大眾化的戲劇。”

“那得由您來寫,”婦人説道,“要不然就算了。”“是啊,那樣更好、更舒服。”這個人説道,“這樣便不會被束縛在報紙裏了。被束縛在報紙裏常常就和一個害人鬼被關在一根朽木裏一樣難受,有閃光,可是連一個字也不敢説。”“對我全一樣,”婦人説道,“不過還是讓別人,讓那些能寫和不能寫的人去寫吧!我給您一個我的桶上的舊塞子,它可以打開盛着瓶裝詩的櫃子,他們可以從那裏拿他們要的東西。可是您,好先生,我似乎覺得您的指頭已經被墨水染得夠黑的了,並且已經到了不必每年到處去找童話的年紀,已經清醒了,現在這裏有重要得多的事要幹。您看來已經明白正在發生着什麼事了吧!”

“害人鬼進城了!”這個人説道,“我已經聽到了,明白了!可是您要我做什麼呢?要是我看見而且告訴人們説:瞧,在那華貴的衣服裏有一個害人鬼在作祟,您知道,我準得挨一頓揍——!”

“連裙子裏也有!”婦人説道。“害人鬼可以變成一切形象,鑽到任何地方。它跑得進教堂,可不是為了上帝,説不定它是要鑽進牧師的體內!它可以在選舉日發表演説,不是為了國土和國家,而是為了它自己。可以變成擺弄顏色的藝術家或是舞台上的藝術家,但是,假若他一朝有權在手,那麼什麼繪畫藝術,什麼表演藝術,全都完了!我講了又講,嘮叨半天,我得把堵住我嗓子的東西清出來,這害了我自己家人。可是我現在要做人類的拯救者了!實在並不是出自善心好意,或者為了得上一枚獎章。我做了我能做的最胡鬧的事,我對一位詩人説這些,於是便滿城風雨,人人都知道了。”

“城裏誰也不把這放在心上!”這個人説道。“任何一個人不會為此感到不安。當我以極嚴肅的態度認真地對他們説‘害人鬼已經進城了,沼澤婦人説,你們要當心’時,他們都以為我是在講童話呢!”

①《丹麥人霍爾格》雖是丹麥故事,最初卻出現在中世紀的法國。參見《丹麥人霍爾格》。

②關於威廉·退爾的故事見《教堂古鐘》注9。下面説的有大學問的人,安徒生指的是一位叫腓德烈·席恩的學者,他説退爾的故事是北歐人的虛構,否認歷史上有其人。

③苜蓿一般是三葉的,四葉苜蓿是很罕見的。丹麥有迷信,説找到四葉苜蓿的人便有完滿的幸福。

④沼澤婦人煮酒的迷信,見《妖山》注3和《踩麪包的小姑娘》。

⑦德意志血湯、英國管家湯和法國柯克式的雞腿都是指這些國家的通俗文學。柯克指保羅·德·柯克(1793—1871),專門寫巴黎生活中瑣碎事小説的作家。

⑧安徒生在1865年4月17日的日記中記述當時一家地方報紙對哥本哈根崇尚無聊戲劇提出批評。這裏指的便是那些低劣戲劇。

⑨丹麥於19世紀50年代開始治理沼澤。當時將許多沼澤地的水抽排掉,並將其改為良田。

第6篇

街道兩旁劃上了十分醒目的停車線,汽車上街不在擁擠,吵架的現象大大減少。大眼睛qq、饅頭奧拓、霸氣十足的寶馬、外觀精美的跑車……所有汽車都十分聽話。大夥兒找到各自的家,站在那裏。為了汽車的安全,車主們遙控汽車,讓汽車唱歌。

“啊!多美的歌聲呀!唉!只可惜只有一句!”汽車旁邊的行道樹歎息道。

“大樹伯伯,你這就是外行了,你想想,要是成天都在唱,時間久了,不就變成噪音了嗎?”大眼睛qq眨眨眼,“你看你,成天站在路旁,一年又一年,誰想和你打招呼?”行道樹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微風中,點點頭。

行道樹直誇qq娃娃聰明乖巧,qq娃娃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啪——一”,一片葉子從大樹上落了下來,正好落到qq娃娃身上,qq娃娃高歌一曲。

街道兩旁,所有的行道樹都飄下了一片片樹葉,一排排汽車都唱了起來,歌聲很快傳到了主人耳朵裏。車主聽見汽車在唱歌,慌了神,“糟了!一定出事了!”他們紛紛從不同的地方跑了出來。一看,汽車乖乖地站在原地,什麼事也沒發生。主人走到汽車面前,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汽車燈光閃爍,眯着眼,一聲不吭。

汽車嘰嘰咕咕,“你帶着我上街,把我扔在一邊,只圖自己玩得高興。我呢!一個人站在街道旁,太孤獨了,如果我不唱歌,你可能早把我忘記了,要是陌生人把我帶走,咋辦?”

主人聽了,覺得確實冤枉了他。從此,凡是有誰摸摸汽車,他就會唱歌。主人一定會抽出時間,看看自己的汽車。

你看,汽車又在唱歌,行道樹在美妙的歌聲中,跳起了優美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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