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家門前沙果樹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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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家門前沙果樹

小時候最樂意去姥姥家玩。寬闊院落三間大草房, 門前三棵沙果樹。那樹,高大蓬勃,賽過當地的竄天楊。在四野剛剛泛綠的春景裏,抱團開花的果樹格外顯眼,讓人無法不去想念灌滿甜蜜的小沙果。

姥家門前沙果樹作文

姥姥説,吃果子的秋天還老遠呢!

等待可真是件難事,越着急越沒用。果樹天天開花沒完沒了,專與你作對。姥姥踩着一對包裹過的小腳,一隻手扶着嘴裏的細長細長的旱煙袋杆,一隻手指揮我們把落下的花蒂埋到樹根底下,説是給樹做養料。她一面吮着煙桿,一面説話,樣子十分好笑,偶爾彎腰撫弄一下樹旁的青菜苗,就算做事了。

果樹婆娑身姿幾乎覆蓋大半個菜園子。我領着弟弟與舅家表弟表妹們在樹下玩耍,黃豆粒般大小的青果觸手可及。姥姥端坐房檐下的木墩上,咂着日不離身的煙桿,看着我們,提醒不要破壞樹葉和小果。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她老人家温和如水的注視,如同環繞果樹的陽光,流動着寬容和疼愛。

我們耍累了,躺在地面上。懸掛於眼前的可愛小果,個個富有靈性,每時每刻都在使勁生長。那時候,我似乎想過這樣的問題:老大的樹為什麼結的果子這麼小?結出來果子為什麼不是熟的,非要等到老遠老遠的秋天?這樣的胡思亂想裏,粘糊糊地睡着了。大晌午的,街上傳來響亮的叫賣聲:“冰棍兒——白糖冰棍兒,一毛錢一對。”

這是暑假裏的事。開學後的小果也差不多長夠個兒了(比指甲蓋大些),由青色轉入泛黃階段。此時的果子已經在數量和重量上超越枝葉,風一吹,三棵樹同時嘎吱吱地響,像超載的老車隨時都有趴架解體的危險。

小果也招賊,姥姥説的。這倒提醒了我,吃果何必等到秋天?我糾集幾個夥伴,把全屯子有果樹的幾户人家捋一遍。由於姥姥家的樹太大,院牆又高而放棄,要是去偷別人家的,我又腿打哆嗦,最後由他們去了。

果子沒熟不能亂摘。誰違反姥姥的管束規定就遭煙桿砸腦殼。誰都不在時,她就自己違規,悄悄地將一把小果塞給我。

在學校裏,我跑到人多地方,很像回事兒的掏出小果,以一種誇張的姿態咀嚼起來。老實説,剛剛泛黃的小果味道真的不咋地,酸酸澀澀,與我的虛張聲勢完全不符。而我卻像非要嚼出點什麼效果似的,搞得滿嘴流汁,連果核都吞了下去。畢竟,小果是我當年僅有的零食口福。

最為關鍵的採收時刻一到,我們解放了。表哥指揮一幫小孩樹下集合,仰望手持剪刀的舅舅如何一步一步踏着梯子,躬身趴在樹上,我們的激動也跟着咔咔作響的剪刀遊走於枝葉之間。紛紛下落的亮黃果子在地上草簾裏蹦跳幾下,就被一呼而上捕獲。隨便吃,隨便拿。清脆、甜潤、滿口留香。吃多了也不倒牙,不傷胃,解饞又附帶充飢色彩。這真是世上最神奇美妙的寶貝!

果子太多,一天兩天下不完。果堆成山,我們在上面歡叫、打滾,快樂的日子稍縱即逝。晚上臨回家,果子裝滿衣兜,弟弟的衣兜過大又裝得太滿,已經走不動路了。這還不算完,我每天堅持至少往返姥姥家兩次。

鬆嫰平原的風,在寒露前後颳得猛,一早一晚讓人感到寒冷。黃葉隨風而落,樹冠上暴露出來殘存的點點沙果,那是下果時特意遺留下的,也可以説是因為離地面太高無法摘取而剩下的。着了寒氣的果子,變成招人喜愛的橘紅色。院子裏久久不散的是那種溢出糖汁的醇香。數量有限,遂成珍品。能品嚐到這果,是特殊待遇。印象中我吃過幾次。

接下來,就開始盼望第一場雪,到時各式鳥籠掛上樹丫,有拍籠、滾籠。都是捕鳥的好傢什,專逮那個紅腦瓜門兒灰身子的蘇雀。

捱過漫長嚴冬,就是衝破千難萬阻。早春裏的沙果樹,激情滿懷,葉茂花盛,又給人帶來遐想。果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緣由和在我們心中的意義。經冬歷春,好像年年都在過同一個日子;更像淳樸長輩,一生承載,給我們吃食和快樂。

幾時開始,頹敗枝條越來越多,低垂着的乾癟小果尤是可憐。姥姥照舊嗞嗞地吸她的煙桿,神情倒是挺凝重地望着老樹。我問,果樹是病了嗎?姥姥磕磕煙桿,歎着氣説:“它累了,要歇歇氣兒。樹和人是一樣的。”

不知不覺,姥姥沒了。什麼時候的事呢?怎麼就沒了呢?一點記憶都沒有。依稀記得舅舅趴在姥家南炕給住在臨縣嫩江的大姨寫信。

不久之後,舅舅搞起大改造,大草房扣上水泥瓦片,火炕扒除,門窗更換,院牆未能倖免地給鑿開一個大豁口。再之後,房子變賣,已經乾枯的沙果樹因為礙事也被新主人砍掉做了燒火柴。轉眼間,乾乾淨淨的大院兒、三間大草房、傲岸的沙果樹和細長煙袋杆陪伴的小腳姥姥沒了。全都沒了。還有我們自由自在的時光。 今天,我身在異鄉,北方老家的景象時時在眼前顯映出來,尤其在這果疏飄香的金秋裏,多想再看一看姥家門前的沙果樹!即便在夢裏,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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