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覆滿疼痛的年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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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隨筆覆滿疼痛的年

散文隨筆覆滿疼痛的年作文

“蕭疏白髮不盈顛,守歲圍爐竟廢眠。 剪燭催幹消夜酒,傾囊分遍買春錢。 聽燒爆竹童心在,看換桃符老興偏。 鼓角梅花添一部,五更歡笑拜新年。”清孔尚任的年是熱鬧的、是歡樂的、是美滿的。而根植在我近三十年的人生時光中,我的年,特別是童年、少年時代的年卻覆滿了疼痛、悽苦、不堪回首。這一切的根源來自父親。

我出生在青山綠水的村莊,那裏崇山峻嶺,這一切也就決定了地方的偏遠與閉塞。在我出生前20多年,改革開放的號角已然在南方吹響,春風拂綠了珠三角的城市,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就有人到珠三角謀生了。這春風經過20多年的艱難爬涉,抵達到我們那個小山村時,雖然晚了一點,但依然是那麼地強勁。只是我的父老鄉親,幾千年來都過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他們對外面的世界總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我的父親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在南方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小時候的我不得而知。我的內心卻希望他永遠不要回來。父親一回來,家裏就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所幸的是,父親平時都在外面打工,他只在過年的時候才回來。所以,大家都期盼的年在我面前毫無吸引力可言,甚至有些排斥。

在我記事起,父親就是一家之主,他動不動就毒打母親和懲罰我們兄弟,稍不如意,他那無師自通的組合拳就來了,他把母親當成了練拳的靶子。父親的手如錘子,疾風驟雨般砸向母親的頭上、臉上、胸部、背部……在這套組合拳之下,母親只能鬼哭狼嚎,淒厲的聲音在屋子裏亂竄,竄到村頭巷尾,然後吸引了眾多鄉里鄉親的目光。不管我們的門聯上貼了多麼鮮豔的對聯,不管我們準備了多少年貨,因為有這鬼哭狼嚎的哭聲,因為有這不和睦的家庭,我們的年瞬間就如泄了氣的皮球,蔫蔫的,一文不值了,唯一留下的只是他人口裏的調味品,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他人消遣生活的佐料。

我一直是信緣的。我總感覺,父母之間,八字不合,他們是沒有緣分的。母親美麗大方,温柔賢惠,勤勞能幹,和睦鄉鄰,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在我們村莊的女人中,幾乎無人能及。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無可挑剔的女子,父親就是看不慣,一句話不對勁就謾罵不止,甚至大打出手。母親有什麼可挑剔的?在我眼裏,是沒有的。父親為什麼總是打母親?我説不上來。村裏人也好,家裏人也罷,紛紛認為父親撞邪了。

具體是哪一年,我已經忘記了。時間悄悄地溜走,那一年,過了大半年光景,臨近過年了。這表示我也過了大半年幸福的日子,這也表示我們家將遭遇又一場雞飛狗跳。父親又回來了,他坐着轟隆隆的火車,跨省過市,穿越千里,穿過無數的人煙,到達市裏;再坐上汽車,到達只有一條黃泥路的鎮上;然後步行,爬涉過十餘里的田野,回到了生他養他的村莊。父親回到家裏,我和哥哥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惹他生氣,從而引發家庭大戰。心驚膽顫地過了數日,這就到了大年三十,我想,這時候父親還沒發作,看來今年的年會順利地過去了。然而,父親沒有例外,在吃午飯的時候,父親這顆不定時的炸彈莫名其妙地被引爆了。他連以往砸碗的動作也省了,而是直接掀翻了桌子。菜碗、飯碗哐當哐當地打幾個旋撞擊在一起,熱騰騰的湯和菜以及白花花的米飯佔據了大半間屋子的地面。一地狼藉,無法駐足。我和哥哥驚慌失措,母親忍不住罵父親神經病。父親又一次施展了他那無師自通的組合拳,母親的身體立馬成了父親練拳的沙袋。我和哥哥嚎啕大哭,父親一邊打母親,一邊怒罵我們,家裏又沒死人,哭什麼哭?不準哭!我和哥哥只好噤聲,強忍着悲痛哽咽,任由淚水簌簌而下。直到父親打累了,直到左鄰右舍聽到了動靜趕過來,才把父親拉開。那個年,疼痛難言。

我總希望父親如崔顥哀歎的那隻黃鶴一去不復返,事實上,父親卻是候鳥。候鳥在寒冷的冬天飛到南方過冬,到了春回大地的時候,又不遠千里原路返回。而父親卻是在草長鶯飛的春天飛到南方,在大雪飄飛的年關時節翩然歸來。遊子是風箏,他們與家之間有一根長長的線。如果真有這麼一根線,我想,那就是年關了。不管你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不管你離家多遠,不管你有錢沒錢,最後都得回家過年。

翌年,父親提前回到了家,我預感沒有好事。果不其然,父親回到了家就開始拆房子了。家裏一共四間土坯房,那裏裝着我的夢,夢裏有我的童年。晚上,母親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剁豬食、煮飯,一陣風吹過,火苗一閃一閃的,牆上就閃動着母親忽明忽暗的臉。來親朋好友的時候,大家就在屋裏打牌、娛樂。若是客人留宿,還可以住到閣樓上。屋有兩層,閣樓就是用一根一根的巨大橫木架起之後鋪上木板而成的。炎炎夏日,我們在屋裏乘涼,那瓦房頗為涼快。到了晚上,我們喜歡在院子裏抓螢火蟲。爺爺給我們講故事,或者講房屋落成的艱辛。

房屋是土坯房,這種土坯房的建造過程是繁瑣的,建造這種房子必須使用粘土土坯,土坯的製作也是最麻煩的,把粘土用木製的模具,做成類似於現在的磚頭一樣的土塊,形狀上要比磚頭要厚得多也大得多,裏面摻上麥秸然後使勁地摔打,再經過晾曬之後就成了土磚。一般來説,修土坯房要用石頭做房屋基礎,農民找來些磚頭、石腳來排好牆基——大約尺把高吧,然後在屋基上用土磚壘牆。

土房造價低,窮困的山區也只能造這種房子。土坯房最大的弱點就是怕遇到雨季。房頂的泥瓦很容易漏水,如果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就更慘了,粘土砌成的牆被水浸泡,容易坍塌。

物資匱乏,建房成為人們非常頭疼的生計大事。

在這裏不得不提坯模子,通常是用四塊長條木板拼起來的長方形木框,四個角各探出一塊,兩頭各橫一個木條,以便用手來抓,一般來説坯也有固定的尺寸。

模子,很簡單的一個工具,作為房屋的奠基者,功勞着實不小。脱坯是一個簡單的體力活,都是由男人來承擔。只需要一把二齒鈎子、一隻水桶、一個坯模子和一身的力氣就足夠。

脱坯第一道工序是和泥。泥從哪裏來?自然是去山裏挑。自己家房前屋後多數是菜園或者庭院,是捨不得取土的,而且一般都是黃土。從山裏把泥土挑回來,根據用坯的多少堆成大堆並摻上碎麥稈或者稻殼等,在土堆中間挖坑,注水,水量能夠滲到土堆底層而坑內沒有存水為準。

把注了水的泥土悶上三四天,把土悶透,把碎麥稈悶熟便可以開工脱坯。用二齒鈎子從一側把泥土搗開,根據情況加入適量的水,一次又一次的搗,直到泥土有了黏性。

選擇一塊平整的土地,一般都是在自己庭院裏,一個人鋤泥,一個人抹坯。找一個水盆把坯模子沾上水放正擺平,把泥巴鋤到坯模子裏面填滿並用虛拳向四個角使勁塞嚴實。去掉多餘的泥巴,撩一些水在上面,用手或者平鏟子抹光,然後用雙手抽出坯模子,儘量讓坯邊緣不起毛刺,一塊方方正正的坯就這樣出爐了!

這樣放着一兩天被烈日曬得差不多了,就把它們立起來,碰到有毛茬的要小心掰下去,全部乾透之後把它們摞起來,一般要摞成“之”字形,使他們之間有空隙,又一塊塊嵌着,防止滑脱。把一塊塊土坯按照規則摞起來,中間放上木材和泥土勾縫,一個家就這樣一點點起來了,承載着歲月的侵蝕,留給主人們無限的歡樂、幸福與希望。

這房屋凝聚了爺爺奶奶和父母無數心血!這無數的心血如今竟然要被父親拆除!爺爺問父親,你在廣東賺到大錢了?要砌紅磚房嗎?父親瞪了爺爺一眼,説,沒錢,砌什麼紅磚房?我就是看它不順眼。爺爺追問,那你們住哪裏?父親雙手叉腰,你管我住哪裏,我搭一個茅棚子住也行。

爺爺奶奶百般勸阻無效。房子是人的安身之所,沒有房子豈不成了喪家之犬?母親提着農藥瓶子站在父親面前都沒有擋住父親拆房子的決心。我隱約地知道,父親拆除房子是因為聽一個無業遊民説我家房子風水不行。父親對有着血緣關係的親人信不過,卻對一個無業的遊民奉若神明。在家裏的一畝三分地上,父親就是王,是至高無上的神,沒有人可以擋得住父親。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是父親的一貫準則。我們擋不住他,就決定不幫他。

那是瓦房,一個人是不好拆除的。為了高效,往往需要很多人合作,把瓦片一疊一疊地遞下來。瓦是農村人的寶,總不能把它們從屋頂全部丟下來,那會砸得稀巴爛。父親自有辦法,他威脅我們,如果不幫忙,他就把瓦全部砸了,砸成碎片。那將是一文不值的垃圾!我們被逼無奈,最後自己動手,把心血鑄成的房子拆了。其實父親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要是真的把房子拆了,肯定沒地方棲身。所以,他只拆了一間房子。時至今日,我都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拆房子。如果真的是為了風水,為什麼只拆一間?房子拆得很不徹底,父親做事一向是虎頭蛇尾的,還有小半的瓦片他不要了,直接堆在相鄰房間的屋頂上。瓦片本來是均勻地攤在屋檐片上,如今,一個地方驟然承受了巨大的重量,哪裏經受得起。於是,屋檐木嚴重變形,大有斷裂的可能。爺爺怕我們母子三人被瓦片砸死,只好帶着我們兄弟又把那些多餘的瓦片搬了下來。

父親第一間房子還沒拆完,又開始打剩下房子的主意了。他先是把第二間房子的一片側門門板卸了,門框都挖了出來。那是湖南的冬天,寒風從西伯利亞一路呼嘯而下,到了湖南,還是烈如刀刃,它們打着旋兒,無孔不入。碰到這麼大的一個門洞,風欣然起舞。難道父親真的不怕冷嗎?那也不見得。他從柴房裏搬來一捆柴擋在門洞裏。

父親接着把堂屋的大門給挖了,他又揀來石頭,在堂屋大門的門洞砌了一米高的石牆,然後拿着第一間房子拆下來的窗户安裝進去。堂屋門沒了,卻變成了一個窗户?那是何等地不倫不類啊!這還是房子嗎?豬圈還差不多。那年的年,寒風在屋裏肆意穿行。至今在我的心靈裏,還留下絲絲的寒和滿滿的疼痛。

春節過後,父親又飛走了。不倫不類的房子如一隻怪獸在村莊聳立,被路人指指點點。爺爺看不下去了,幫我們修好了門洞,重新安上了門。那新舊兩色的土坯,總給人怪異之感。這一切,見證了父親的無理取鬧和我們家庭的恩恩怨怨。

農村的流言蜚語如肆掠的風,隨處飄蕩,他們説,我們家已經亂成爛泥了。爛泥扶不上牆!可見,在村人的眼裏,我們家已經毫無希望可言。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我與父親的第一次大戰是在我十四歲那年的年關。那時候,哥哥國中未畢業就輟學到深圳打工去了,清冷的家於他來説毫無留戀的意義,那一年,他都沒有回來過年。過年都不回來,那該對家有多失望!因為哥哥不在家,我們的年就更加悽惶了。吃完午飯,母親在洗碗,父親又開始絮絮叨叨了,我正在做寒假作業。他呱噪不斷,我煩不勝煩,也許是青春期的叛逆,也許是壓迫已久的激流暗湧,我第一次大罵父親。父親愣了一下,這是他之前想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他根本想不到,在這個家裏,還有人敢和他叫板。為了維護他一家之主的地位,他大喝一聲,你翅膀硬了嗎?看我不打死你!説着,父親直奔我而來。我早就有了準備,見狀撒腿就跑。父親狂追不止。十四歲的我跑得飛快,父親根本追不上。我跑過一條田野,發現父親沒有追來,於是將目光回溯,卻見父母扭打成一團。原來母親見父親來追我了,放下碗筷就來了。一直以來,母親是逆來順受的,她根本不敢反抗。也許,母親受夠了;也許,我的反抗激起了母親的反抗;也許,母親怕父親傷害我。總之,母親勇敢地站了出來。父親惱羞成怒,曾經逆來順受的我們都敢反抗了,這對他來説是一個極大的挑戰。他就回頭打母親。

我的眼前閃現着父親無數次打砸傢俱的情景,閃現着父親揮舞組合拳的情景,閃現着家裏桌椅板凳橫飛的情景……我在田邊撿起一根臂腕粗的木棍直奔戰場,父母彼此揪着頭髮,無法分開。我急了,我怕母親受傷。父親更不知道我到了他的身後,他把整個背部都賣給了我,我雙手持着木棍,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地對着父親砸了下去。

那一場大戰的結局是母親在年關離家出走到廣東謀生活,家裏實在是呆不下去了。那一戰是一道涇渭分明的分水嶺,父親不再惹我們了,但也沒有和解的意向,我們形同陌路。

歲月綿長,傳遞着疼痛,我對父親的恨並未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減少。

時光如刀,刀刀催人老,父親逐年老了。父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老的?好像沒有一個明確的界限。仔細回想起來,還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年,父親驟然間就老了。那年,我十八歲。吃了一輩子苦的母親被肝癌奪走了年輕的生命,她生命的鐘擺停留在四十歲那一年。那一次,父親老老實實地做事,得到了親戚們的表揚。我依舊恨着父親,如果不是他逼母親、打母親,母親不會積鬱成疾。如果他好好顧家,不讓母親生氣,好好賺錢給母親治病,母親不會離開我們。

在母親的喪禮上,由於親戚眾多,我一直沒有發作。辦完母親的喪禮後,我衝父親大發雷霆。哥哥拉我都拉不住。我怪父親害死了母親。我沒想到,一輩子不服輸的父親竟然哭了,他咧開嘴,哭得悲悲慼慼。歲月替我奪下了父親的江山,父親丟盔棄甲,我卻嘲笑父親假誠假意。我甚至心想,你是沒人讓你欺負了,沒人給你洗衣做飯了,才兔死狐悲的吧?

事實上,等到情緒過去,我就開始後悔了。從來不哭的父親哭了,他肯定也很傷心。我卻在父親的傷疤上撒鹽……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我問自己。

按道理,我翅膀已硬,父親卻逐年老去,我完全可以不再搭理父親,奇怪的是,我對往昔年關的疼痛日益清晰與鮮活,但是對父親的恨卻日益減少,這一切讓我好生費解,也讓我對自己極度失望。也許,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我又想起母親喪禮結束後,我大罵父親時哥哥勸説我的話:你還小,等你再大一點,你就能明白了。

母親去世之後,父親沒有再娶。我們兄弟在深圳打工,父親一人在珠三角的城市漂泊,以往從不聯繫我們的他開始頻繁聯繫我們了,問我的工作,問我有無找女朋友,問我的生活……

其實父親還是很關心我的。他知道母親走了,以他不濟的名聲,我在湖南鄉下是娶不到老婆的。他希望我和哥哥一樣,在外面打工找一個老婆。而我卻讓父親失望了,我只是一個喜歡安靜的文學愛好者,對於談戀愛,似乎有着天生的木訥與遲鈍,沒有一個女孩子喜歡沉默的男人。父親明知我在家娶親難,卻還是在我二十三歲那年,執意舉債為我建新房。對於建新房,我是持反對態度的,我十五歲那年,家裏就建了一棟房子,足夠一家人住了。在家裏經濟並不寬裕的時候,沒必要再建。我反對建房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我們那個小村莊特別偏僻,就算建了豪華別墅,也沒有多大意義。我們常年在外打工,根本住不了幾天。父親卻有自己的理由,我十五歲那年建的房子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萬一有人給我説親,那房子不行。再説了,不管在外面打工多久,最終還要落葉歸根。父親知道我就是一個國中生,想在深圳這樣的大城市紮根是很難的,他也不希望我紮根,更希望我老了回到農村。

我並不擅長搞建築,就沒有留在家裏幫忙建房子。父親就帶着哥哥在家裏加班加點。有一次,哥哥告訴我,父親在用斗車推着滿滿的一車磚頭經過一座木板橋時,木板驟然斷裂,斗車的把手瞬間上揚,準確無誤地擊中了父親的下頜,父親當場暈了過去……那一刻,我對父親最後的那點恨在陽春之下徹底冰消雪融。

其實,父親也是愛我的啊。在我出生就特別困難的時候,父親開荒拓土,種下了大量的紅薯和土豆,沒有讓我們餓死;我出生的那棟土坯房就是在父親手裏建成的;我十五歲那年的那棟紅磚房也是父親建好的;我二十三歲那年的那棟紅磚房更是父親極力建成的,父親還一次性把兩棟房子的裏裏外外裝修都搞好了,得到了鄉鄰們的大力稱讚。就在十年前,我們家還是大家嘴裏口口相傳的“爛泥”,如今再次勇立潮頭。還有,父親為我們兄弟留下了十多畝杉樹林,共計三千餘棵,那裏包含了父親無數的辛勤勞動。那是父親響應國家退耕還林號召,不辭辛苦的結果,父親也因此成為我們村第一個種樹大户……父親對我的愛其實還有很多很多,而我卻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把父親所有的好全部抹除了……

二十四歲那年年關,我們一家終於團聚了,而且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和睦團聚。年前,我剛結婚。父親看到哥哥一家四口以及我和妻子,高興得合不攏嘴。我驚詫,一向好強的父親怎麼變成這麼和藹與慈祥。

時光如篩子,篩去了父親的狠、堅強、霸道和專制,留下的都是愛、柔軟和萬腔柔情。

去年以來,父親因病不能再打工了,他困於農村,依然保持着勞動人們的勤勞與簡樸,種田、養豬、養魚……我和哥哥多次勸説父親別做了。父親總是樂呵呵地説,人家跳廣場舞是鍛鍊身體,我做事也是鍛鍊身體呢。今年,我在家呆了大半年,眼見了父親每況愈下的身體和勞作辛苦,我的心更加柔軟了。父親的頭髮逐漸白了,白髮在父親的頭頂頭上安營紮寨,大有“忽如一夜春風來,千萬樹萬樹梨花開”的架勢,對於我們勸阻他別做事,他總是加以拒絕。我和哥哥每個月都會給父親生活費,父親完全可以不做事的。我知道,父親之所以這樣做,是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多為我們兄弟創造財富,減輕我們的負擔,這不正是每個中國父母都在做的嗎?

如今,年又要到了,我扳着指頭數日子,每過一天,我想,我們與父親團聚的日子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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