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驪:看花事興衰,任歌哭人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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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驪:看花事興衰,任歌哭人生

陳平驪:看花事興衰,任歌哭人生作文

整個夏天,有件事讓我心神不安。或許是自己的殷勤多情,導致了死亡和凋敗。這件事本來純出於自然,無關乎隱喻和象徵,但敏感的性靈讓我疑神疑鬼,人事的發展總要有個寄託之物,於是,不幸就選中了她。

怎麼會這樣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有時日上三竿的炎陽,透過厚重的窗簾照射到花架,映射着她日漸憔悴的麗影,心裏就隱隱作疼,但又無可奈何。米色的窗簾被熾陽浸炙成半透明的黃色,上面的褐色荷葉與亭亭荷花,也便散發慵懶無助的氣息,讓我覺得自己上月的挽救,也許是可笑與徒勞無功的。世上一切因緣都有它既定的邏輯,一旦因人事的不諧——不是過分、就是缺失,就會伏下消亡與不幸的種子。它會自循着早已可知的命運發展下去,不管不顧,悄無聲息。然後,在那註定要到來的一天,死亡給你看。我相信那一天必將到來。

每日,看着它還是不可避免地泛黃、耷拉着曾經多麼光澤滋潤的身軀,就不由感到沮喪,也有一份憐憫。這時我便深知人力不可迴天。我甚至已然聞到了那曾經鮮活旺盛的生命發出的垂死氣息。這種氣息讓我清醒而又無奈。

一月前我試圖挽救這種失敗的格局。我小心帶她到樓下,二樓李大爺是個蒔花養草迷,整日價看他在曬台上伺弄花草,那盆盆壇壇也便日新月異,葱綠嬌豔可喜。我想讓大爺給我補救。他看了一眼病入膏肓的她,説:“啊呀真可惜了,這是被你澆死的。多麼好的君子蘭啊。”大爺連連歎息,我其實很委屈。半月澆灌一次也能澆死?大爺説:“它不喜歡你過於伺弄,你別太管它,它是不好養活,很嬌貴,但它的嬌貴就是人們太當它回事造成的。”説話間他將花盆覆下,將土倒出,我發現它的根部已經全爛了。李大爺説必須換土,明天一早出去給我買土,君子蘭的土壤是獨有的,並非隨便撮一坨土就了事。而且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不見得能夠救活。“如果救不活,可別怪啊!”李大爺衝着我的背影如是説。

如果救不活,我不會怪任何人,甚至也不會怪自己。一切自有天意。回來後,我只能呆坐默想:也許還是棄聖絕智的老子説得對。“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對人間一切貌似可為的一切,以無為求有為,或許可救。“無慾以靜,天下將自定。”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無論花草蟲魚、鳥獸飛禽,還是四時物事、天地循環,抑或人事情緣、社會興亡,都有其自身固有的邏輯與規律,過於的人力,可能結果只會適得其反啊。

與君子蘭勢必凋敗死亡的可悲象映照的,是窗台那一盆卑賤的太陽花,也是二樓李大爺送的。當然,為報答大爺的熱情,我回贈他一點家鄉土產,也塞給他換土的錢。太陽花命微賤好養,每天澆一點水,幾天工夫,幾根莖葉就迅速蔓延至滿盆,然後開始吐蕊開花,在窗台營造一份樸實爛漫的亮麗。那扣兒大小的花朵兒,玫瑰紫、鴨嘴黃、櫻花白、桃花粉,鵝黃嫩綠,滿盆嫣然。每遇晴天麗日,開得尤其天真。我不禁大喜。便有事無事,常常逗留窗台痴看。看來生生死死天道輪迴,必是常事。那廂瀕臨絕境,這邊忽開天日。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必將給你打開一扇窗。這話也可以證悟到花事的興亡上來吧?

有時我也笑話自己過於比附聯想的習性,但也許生活的樂趣,就在這細小的物事和善於感受的情懷上。一個生活豐富的人,並不在於客觀經受多少大悲大喜或深重不遇的人事際遇,而在於善於觀照和發現,能主觀激發深微虔誠的情感,能同情於人性的許多方面。

從花事的興衰我更證悟到:生命本身是悲觀的,然而,生命悲觀的結局,不影響她在開放的過程中所保有的一切欣悦和美麗。生活的真相,智者早已明瞭,正如羅曼羅蘭在《米開朗琪羅傳》前言中説: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識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生活。我非英雄,但何妨告訴自己:既然到達那終點只是遲早的事情,那麼,何妨坦然地面對生命的每個過程,何妨一天天從容地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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