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紅衣，找到了好心情
今天上午，朋友打來電話："請你出來吃飯。"我急忙整理自己：洗臉、刷牙、化粧、梳頭。最後，找出最喜歡的衣服。打開衣櫥，迅速瀏覽一番那些衣服，按場合選擇吧。這次場合屬於休閒，選擇比較寬泛：這是一套名牌：紅粉馬莉兩件套。淺米色的純毛吊帶背心，胸前是一排淺咖啡色的蕾絲花邊，外套是同樣顏色同樣質地的開杉，領子也是淺咖啡色的蕾絲花邊，領子上還罩着仿豹皮寬領，外套短，背心長。如此做工，當然新穎。可是，有些嬌滴滴拿糖捏醋的感覺。不行！否定。再找，這一件是翠綠色的套頭衫，倒是挺耐看的，也有相應的裙子，可是，領子上鑲滿亮晶晶的什麼鑽啊什麼片的，有些舞台效果，不妥。再找，又找出一件年前剛剛買的黑色羊絨開衫：收腰，翻領，一條長長的拉鍊，可拉上穿可敞開穿，尤其是那個長長的拉鍊頭冷冷地閃爍着金屬的光澤，很職業，很有個性。可是，如今，男人都穿上了紅色的、綠色的、以及各種花色的甚至粉色的衣服，那麼，黑色的衣服一定要得體才行。大過年的，這件黑色羊絨開衫顯然太嚴肅了。再找，不是差這兒就是差哪兒，找了半天沒找到一件合適的。眼見得約定的時間到了，我還在這兒團團轉呢。怎麼辦？我焦急起來。腦海裏浮現出一句話：女人的衣櫥裏永遠少一件衣服。沮喪之時，忽然，眼前一亮：順手拿出那件紅色羊毛衫：正宗的鮮紅色，紅色的翻領與灰色的翻領重疊，領子上是亮晶晶的拉鍊，好象兩件衣服，兩條袖子上是1釐米寬的灰色的鑲嵌條，有些運動服的樣式，大方，職業。好，就是這件了。猛然又想到：上次似乎也這麼想的，也是選中了這件，人家會不會以為我就這一件衣服啊？又一想：男人是不會這麼細緻地觀察女人的，只有女人才會如此挑剔地打量女人的；再説：人家請你吃飯，又不是相親；行，就是這件了。半小時之內，我收拾停當，按時赴約。果然，心情不錯。
其實，我的衣服很多，雖然五顏六色,但是，紅色的乃至紅色系的依然偏多：紅風衣、紅呢子大衣、紅長皮甲克、紅短皮甲克、紅西服套裝、紅開衫、紅外套、紅披肩，細細想來，在我骨子裏，還是偏愛、甚至是酷愛紅色的。我覺得紅色大氣、喜慶、振奮、搶眼。穿上紅色衣服，使人充滿自信。一位服裝設計師曾經對我説：你着色，穿顏色重的衣服更好看。於我説來，更是一種心情，更是一種心態。曾經有人不無嘲諷地説：“你喜歡紅色的東西，哈。”我不置可否。還有一個自稱是我好朋友的人，剛剛碰杯，一轉身到隔壁就説：雁凌就喜歡大紅大綠。那家飯店各屋的上面有二十釐米是通的，這聲音傳到我耳膜，首先我對那個朋友的友誼發生懷疑，其次，我再次審視自己：喜歡紅色有什麼不好嗎？其實，喜歡紅色與喜歡任何一種顏色一樣，只是個人興趣而已，沒什麼可非議的。難道喜歡紅色的人就怎麼樣怎麼樣了？穿衣戴帽，各好一套，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強求別人，抑或勉強自己。
説起我的紅衣情，不由得想起往事：記得母親曾經有一件紅毛衣，經常被幾個鄰居借去參加各種活動，官方場合、私方場合通用，老少通用，男女通用。上中學時，母親請人把這件紅毛衣拆洗重織，給了我。那件紅毛衣令我備加珍惜，每次穿的時候都特別小心。紅毛衣使我感受到母親的博大胸懷。那年，母親才三十二歲。就是因為有我，她告別了自己心愛的、沒穿幾次的紅毛衣和一切帶顏色的衣物。在人們一片灰、一片黑、一片軍綠的年代，我的紅毛衣上落滿了各種各樣的目光。後來，我當上了籃球運動員，發了一套梅花牌紅色運動服。當時，運動服似乎限量生產，市面買不到，於是，我們的印有代表隊名稱和號碼的紅色運動服，成為標誌性服裝，成為一種榮光，成為那個時代青年人追求的時尚。因此，這種紅衣情結深深地種在我的心田，生根發芽，令我難以釋懷。九十年代初，一次，我買了一條樣式獨特的紅色長裙：收腰，大擺，不規則的鑲嵌，裙襬下邊是寬寬的荷葉邊，屬於職業與休閒之間的款式，當時，我的形體還相當不錯，下穿這條紅裙，上穿白色襯衣，襯衣下襬收進裙子裏，頎長的典型的黃金分割的身材就顯現出來了，紅裙白衣，色彩鮮明，飄逸大氣，感覺良好，走在街上，身上落滿了各種目光。開會時，一位熟人陰陽怪氣地説：你多大歲數了還穿紅的？（其實，當時，我比他年輕多了。）我立刻反脣相譏：“哪兒寫着多大歲數不能穿紅色的？難道你穿什麼顏色別人也要穿什麼顏色嗎？”他頓時語塞，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其實，與我同感的人很多。後來，當我們的生活條件好起來的時候，當各種個性化服裝琳琅滿目地擺上櫃枱時，當再也沒有人借衣服參加活動時，尤其是當再也沒人拿誰穿什麼顏色衣服説事時，我開始買自己喜歡的各式各款的紅色衣服。一次，單位開聯歡會，由我擔任主持人，聯接詞沒問題，自己寫的，還能忘詞？最大的問題就是服裝了。選來選去，還是選擇了紅色的毛裙三件套，大方、喜慶、文雅、婀娜。一位共事多年的同志感慨地説：雁凌就是愛美。我糾正説：熱愛生活。他連連點頭：對，對，熱愛生活。
那天清早，我穿上一套紅色的休閒服出去散步，家人打電話找我，我説：你來吧，我在市場門口等你。他來了，沒找到。再打電話：“我找不到你。”我説：“我穿紅衣服來的，怎麼找不到？”人家説：“滿市場紅拉拉一片，我上哪兒找你？”我一驚：難道我穿的和那麼多人一樣嗎？舉目四眺，人羣果然紅紅的一片：紅色的休閒服、紅色的運動服、紅色的裙、紅色的褲、紅色的背心、紅色的外套，幾乎人人都有紅色的。我看着看着，不由得感慨良多。現在，有誰還議論誰誰不艱苦樸素哪？有誰還議論誰誰不懂色彩？誰不想穿自己喜歡的衣服？誰不想好好活？誰不想活出自我？
現在，我常常幻想自己八十歲的情景：滿頭銀髮，滿臉盛開着菊花，身着一襲紅衣，或者悠閒地坐在椅子上讀書、上網，抑或披上紅外套，去街市上看看風景，那是多麼愜意的事情啊。穿上紅衣，找到了好心情。是啊，我們，畢竟趕上了這趟通向幸福的列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