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一段故事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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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流逝一段故事隨筆

童年的記憶裏,父親是從來都沒有休息天的,或者説他的節假日只會更加的忙碌勞累。在工廠上了一個星期的班,週末下了班就匆匆騎車趕回老家幫母親做農活。以下是本站為大家整理的時間流逝一段故事隨筆資料,提供參考,歡迎你的閲讀。

  

時間流逝一段故事隨筆

那年冬天的小村好像比以往更加寒冷安靜,尤其是在那場雪後,房檐下的冰凌滴掛的足有一尺多長,像極了鋒利透明的錐子,在陽光的折射下微微泛着晶瑩的淚光。百蟄遁跡,偶爾有幾隻飢餓的麻雀撲稜着翅膀,嘰嘰喳喳地從潔白的屋頂掠過,以及村子裏牛哞犬吠的稀疏聲斷續傳來,讓壓抑的悲傷更加無處可逃。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啊,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如此清閒地在老家呆過了,因為工作和孩子上學的關係,以往每次回來看望父親母親,時間也都是很倉促,最多不過一兩天便匆匆離去,沒想到終於可以安靜下來承歡膝下的時候,代價卻是如此地慘重……

在五七的那段日子裏,我時常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外的廈檐底下發呆,看牆角那一叢青綠的竹子在積雪的映襯下越發葱翠,聽母親弱弱地絮叨着父親生前的瑣碎以及這滿園子的曾經和過往。老家的院子很寬敞,有六間屋身的寬度,長度也有三十多米,別人家都想着怎麼把院子裏蓋滿房子時,父親卻選擇種了好多果樹,什麼桃樹杏樹李子樹,棗子柿子紅石榴,每到春夏秋季,滿院子的紅黃白綠,芬芳四溢,果實累累的,特別喜人。尤其是靠西牆角的那株石榴樹,好像又長高了些,細密光溜的枝椏都快伸到院牆頂上了。恍惚間,我彷彿看到八月裏那滿樹如紅寶石般沉墜咧嘴傻笑的紅石榴,看到父親頭戴草帽身穿藍衫在果樹叢中忙碌的高大身影,聽到父親自豪喜悦的聲音在耳畔迴響,他説“這棵石榴樹比你二姐的年齡還大呢,年年都結這麼多石榴,個大籽小,可甜了,等中秋節你們回來都摘了去吃啊”。還有那棵老棗樹,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年頭了,枝繁葉茂地覆蓋了大半個院子,翻蓋房子的時候,因為礙事父親也沒捨得砍伐掉,它就好像是我們家族的一個傳承和見證,早已融進老一輩的血脈和我們兒女的心中不可或缺了。因此父親費了好大的勁 才把它挪到院子中間,小心翼翼的伺候終於活了過來,棗子依舊甜脆,只是沒有往年結的多了。以往每年這棵棗樹都會結很多的棗子,嘟嘟串串地掛滿了樹梢枝椏,惹得鄰居家的孩子們來來去去眼饞的不行。記得那年棗子成熟的時候,父親等不及我們回去,便在樹底下鋪上麻袋片兒舊毛毯,用竹竿小心翼翼地打下來,左鄰右舍的送了之後,第二天一大早便坐車趕到縣城給我們送來了。他來的時候我還沒有起牀,扛着整整一蛇皮袋棗子,父親説,“留一半與你哥哥兩家吃,剩下的趁着早市趕緊拿去賣錢給孩子添件新衣裳。”望着父親被汗水浸濕的後背,聽他因背棗子趕路勞累而略帶喘息的聲音,我的淚瞬間就蓄滿了眼眶,這麼沉重的一大袋子棗,父親是得起多早從老家馱到鎮子上然後再坐車送來?只是為了讓我們能吃到更新鮮甜脆的棗子,為了不耽誤我去趕早市賣錢,為了給他的外孫添一件新衣裳,而他自己可捨得吃了幾顆呢?

聽母親説父親在十二歲的時候爺爺奶奶就相繼離世了,撇下大姑、父親和兩個更為年幼的叔叔相依為命,多虧村子裏好心的老人和親戚的照顧幫助,才得以從那個饑荒動盪的年代存活過來。父親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曾經幫助過我們家的老輩,父親都當親生父母一樣的孝敬,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放學回家,忽然發現家裏多了一位老人,八九十歲的樣子,顫巍巍的,手還不住的抖動。母親告訴我説是前隊的本姓爺爺,以前困難時期曾經對父親姐弟幾個救助最多的老人,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兒女又都在外地,寒冬臘月的,父親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無人照顧,就給接我們家來了。那時農村條件差,家裏還沒有空調小太陽之類取暖的東西,父親生怕凍着老人,專門在靠窗敞亮的地方鋪了一張厚實柔軟的牀鋪,把炭爐子挪到屋裏,用鐵皮管子罩着爐口,在窗子上方的玻璃上劃一個圓孔,把管子彎轉着通出去透氣,防止煤氣在屋內薰染中毒。爐火每天旺旺地燒着,輝映着老人滿是皺紋的笑臉,屋內的氣温跟春天似的。每天吃飯的時候,老人的手抖動的厲害,拿不住碗筷,父親就先盛好飯菜,端着碗一勺一勺地送到他的嘴邊,有一天餵飯的時候,我分明地看到老人和父親眼裏都閃動着晶瑩的淚光,我猜想着老人怎麼哭了,而父親是不是又想到了我那英年早逝未及盡過孝道的親爺爺奶奶呢?

父親學的是機電,無論在工廠還是村子裏口碑都是極好的,誰家的燈不亮了,電器、電機啥的壞了,只要找到父親,他都會很熱心地幫助修理,再忙再累也從不推辭。有一次大隊麪坊的打面機壞了,村裏好多家打麪粉的都在等着,麪坊的西德叔急三火四地把電機拉到我家找父親,父親二話沒説就開始打開電機檢查拆卸。其實修電機是個非常麻煩的事,我雖然不懂,但看父親修的多了也略知程序,單是繞線嵌線就特別費工夫,繞銅線是用一個木質的繞線器,一邊放線,一邊繞圈,需要兩個人才好繞,並且一定要數清圈數,多一圈或少一圈都不行。繞好了之後往電機上嵌接也更是複雜,要用一個特製的竹籤板一根一根地往槽子裏嵌,特別麻煩費勁,所以當父親讓我幫他繞線的時候我就很不情願,挨累又沒有任何報酬,搞不好還得倒貼許多邊角材料,我才不想幹呢,父親看出我的心思,略帶討好地笑着和我商量:“丫,你看咱家的面如果也吃完了,遇上這樣的事該怎麼辦呢?那麼多人都在等着打面回家做飯,有上學的,有上班的,也有下地幹活的,可不能耽誤大家的時間啊,等修好了我答應帶你去趟新華書店怎樣?”説得我無語,心下又奢望着父親真的能帶我去書店,只好趕緊幫他繞線了。

父親的一生也是非常節儉的,大概是從前的苦日子過得太多了吧,一米一粟總覺得來之不易,從不敢奢侈浪費。以前他在山東棗莊安徽蒙城等地工作過許多年,每次來回路上坐車從來沒有捨得買過一瓶水,吃過一頓飯,都是挨着餓到家讓母親趕緊地給他弄吃的,走的時候又讓母親給包上幾塊乾糧,在塑料瓶子裏裝滿白開水帶着,還笑着調侃:“誰能知道我這瓶子裏裝的不是礦泉水呢?”有一次回到家居然還從衣兜裏掏出一小把黃豆粒來,説是下車後路上撿的,不知是誰家的糧食袋子漏了,看着捨不得。父親在家的時候也會陪母親去集市買東西,但每次回來母親都是氣咻咻的,説父親買東西不興還價,人家要多少就給多少,白白多稱了好些錢,父親自覺理虧,也知母親是心疼錢,可嘴裏還是忍不住嘟囔一句:“你看那老頭穿的也怪可憐,就扎幾把笤帚賣,也不容易嘛!”搞得好像母親很沒有同情心似的要抱怨好幾天,下次去趕集依舊如此,久了母親便也不再説他了。

從我記事的時候父親就在我們縣城的紗廠工作了,那時我對父親的印象不是太深,只記得每到週末便看見父親騎着他那輛永久牌的大架自行車風塵僕僕地從縣城趕回老家,車子後架的一側永遠是掛着一個白色的電工帆布包,每次父親到家剛把車子在門口扎穩妥,我便迫不及待的跑過去,又有點怯怯地打開帆布包,想尋覓一些未知的驚喜,可是很多時候都是滿心失望的,因為那帆布包裏往往都是些鉗子扳手螺絲刀之類的工具,很少能夠看到什麼好吃好玩的東西。現在回想起來也難怪父親當年的吝嗇,他一個人微薄的工資要養活一大家子,哪裏還有閒錢給我們買零食呢?母親見我失望便心疼地嗔怪父親:“你看你,每次回來都不知買點吃的給孩子迎着!”,每每如此,父親臉上總是訕訕的,撫撫我的頭髮説:“丫,去練大車去吧!”哈,這可比吃果子糖塊更讓人興奮了,那時我們整個村子有自行車的人家屈指可數,能騎着自行車去打麥場上遛幾圈,還不得把小夥伴們都羨慕死啊,我那時個頭還小,根本坐不到車坐墊上去,只能側着身子別大槓,於是什麼委屈失望一股腦全沒了,像個假小子似的牽着車子,踩着腳蹬劃拉着一溜煙就直奔打麥場去了,惹得父親在身後不停地笑喊着:慢點啊慢點,這鬼丫頭……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父親是從來都沒有休息天的,或者説他的節假日只會更加的忙碌勞累。在工廠上了一個星期的班,週末下了班就匆匆騎車趕回老家幫母親做農活,週一早上再起早急忙趕回去上班,風來雨去從沒間斷過。農閒的時候,父親也會帶着我和母親去縣城小住幾天,那時哥哥姐姐們都住校不在家,我這個最小的幺女便獨享了父母更多的寵愛。一想到要去縣城我就興奮地整夜都睡不着覺,記得有一次凌晨三四點鐘,還沒等母親叫我就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了,然後坐在父親自行車前面的大槓上,母親坐在車後,父親載着我們在漫天還是繁星閃爍的黑暗中踏上了去縣城的道路,因為父親要趕七點鐘的早班,等天亮走就會遲到了。將近百里的路程,父親一般會騎兩個多小時才能到縣城,路上基本不停歇,累了就騎慢一些,幼小的我當時還不能體會父親的疲累,只感覺自己的腿屁股都坐得快要麻掉了,可我被去縣城的喜悦興奮着,愣是不吭一聲。父親看在眼裏也沒説什麼,只是用下巴蹭了一下我的小腦袋瓜,腳尖點地停下車子,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摺疊成坐墊大小的樣子,軟軟地擔在大槓上讓我坐着,而他自己卻穿着單薄的衣衫,在寒風晨露中又吃力地蹬起車子繼續趕路了……

70年代末的縣城對於一個生長在農村的孩子來説無異於是天堂了,有汽車、樓房、商場,電影院,晚上大街上還亮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真好看啊!哪像老家點的煤油燈那麼昏黃冷清,忽明忽滅的,天一黑就只能早早地鑽進被窩睡覺了。在縣城,晚上沒事可以去看看電影,逛逛馬路,走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真是好愜意好新奇,我感覺自己彷彿也是個城裏人了似的滿心歡喜!父親廠宿舍區旁邊有一座職工禮堂,每天晚上都會放電影,依稀還記得父親帶我和母親去看電影時的情形,其中有一部電影叫古堡幽靈,雖然不記得什麼內容了卻一直記得這部片名,大概是第一次看電影的緣故吧。當然,更重要的是父親工廠夏天還有給職工限量發放的冷飲,拿着票就可以去食堂領冰棍兒了。父親總是把票收到我去縣城的時候才拿出來讓我去取,我拎個保温桶,一次就去取了十根冰棍,看着保温桶吃得那個過癮啊,清涼甘爽的滋味至今都記憶猶新,而父親卻從來不吃,哪怕天氣再熱,我沒吃完的都在保温桶裏融化了,最後也還是留給我當冷飲喝。

父親在紗廠上班的時候有一間十幾個平米的單人宿舍,屋子裏很簡陋,一張不知從哪找來的陳舊的書桌,桌子上擺滿了修理用的各種電烙鐵,焊錫膏 電焊絲等6具和拆開了幫別人修理的舊收音機小電器等,一台用鐵皮半彎卷作燈罩連結小電棒管釘在牆上的自制的枱燈,一架上下鋪的單人牀,下鋪留睡覺,上鋪則擺滿了各類文學書籍報刊雜誌以及工程機械電力維修等方面的工具書。那時我感覺父親真了不起,好像就沒有他不會的東西。他通過自學考了工程師,是主管全廠機械電力的主幹,酷愛文學並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在老家每逢過年我們家的春聯包括左鄰右舍的都是父親書寫的,字體剛勁有力,大有直衝雲霄之勢!一般大年三十吃過中午的團圓飯之後,父親便開始準備寫春聯了,帶着一些微醺的酒意,坐在我家那張低矮簡易的木板飯桌前,把紅紙摺疊裁開成對聯需要的大小在桌子上鋪開,一個小白瓷碗裏倒些墨汁放在邊上,便開始揮毫潑墨了。我那時最喜歡的就是跟在父親的身邊,看他時而沉吟時而洋洋灑灑地在裁好的紅紙上揮舞,心裏滿是崇敬。一會幫他按着紅紙的頂端防止竄動,一會把寫好的春聯麻溜地接過去放到一邊的空地上去晾乾,跑前跑後,特別興奮。等父親全部都寫好了,便又跟在他身後去貼春聯。父親總是先在門上噴撒些水,把斑駁發白的舊春聯慢慢地浸濕透了,再用剷刀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刮掉,生怕碰掉門漆,然後用刷子塗上母親事先給燙制好的漿糊,指點着我拿遞新寫好的春聯給他,一副一副地逐個貼到門上去。等全部貼完之後,父親便點上一根煙身子向後倒退幾步,眯縫着眼睛看着大門上自己龍飛鳳舞般的字跡和一派新春氣象,嘴角露出隱隱滿足的笑意,而這少有的笑容也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成為一生揮之不去的永恆……

人常説先苦後甜易,先甜後苦難。 成年之前的我因為是家中的老小,得到了來自父母家人太多的寵愛,可以説從來都是無憂無慮的。後來工作成家,單位效益不好又買斷下崗,一雙兒女尚在幼年,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窘境,為了生活我四處奔波,真是吃了不少從沒吃過的苦頭卻還沒掙到錢。在那段困苦迷茫的日子裏,父親每次從外地回來都要來縣城看看我,吃喝買了一大堆,臨走時還要偷偷地給我塞錢,生怕我過不下去受委屈,積極地幫着想辦法看能做些什麼生意,嘴裏永遠都是一句話:“丫,別怕,有爸呢!”而我最難過愧疚的就是直到父親突然地離去,也沒有看到我走出困境,這讓父親走的怎麼能夠安心,而又我怎麼能不悲傷呢?現在日子好過了,每年的清明我都會在父親的墳前默默地叨唸,每寫一篇文章也都希望父親能夠看到我的進步,若他天堂有知也該是很安慰了吧!

都説父愛如山,而父親所給予我的深愛是比山更高更堅實,他是我的堅強後盾,是於平淡無聲之中最正確的牽引和指導。受着父親對文學愛好的薰染,在那個精神物質都相對匱乏的荒蕪歲月,無疑也為我打開了一扇知識之門,而他的那些書籍字刊也成為伴隨我一路成長過來的最大的精神食糧,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根植了對文字的熱愛與痴狂,而這也是父親平凡短暫一生所留給我的最大的人生財富!

如今,隨着社會高科技的發展和新農村建設的需要,小村以及我家院裏的果樹全都拆除消失了,修鐵路蓋車站建工廠,村子裏的鄉親鄰里也都搬到了鎮子上去居住了,曾經魂牽夢繞生養將息了無數代人的故鄉小村從此再也無處可尋。只有父親和那些在這方土地上播撒過無盡血汗的已故老人們,還留守在故園那最西南方的一隅,靜靜地觀望着時代的變遷,為我們守候最後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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