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枯枝之美作文
眼前是一片枯樹之林，光光的樹幹，枯枝向着天空伸出。滿地的落葉，在小雪時節，有了枯腐之氣。冬日午後的陽光，帶着一層朦朧的光暈。
那是郊外的一個臨江的小島上，島上的居民很少。大片大片的樹木，在冬天直立着，視線不被任何干擾，可以看清樹木的面目。這些樹木的最後一片樹葉，是什麼時候開始落下的?
一個人的榮光，並不是只在閃耀之際，還有謝幕後留下的餘音。不久前的秋天，這片樹木還是風韻猶存的，從立冬到小雪，樹木就變了模樣。
生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零落卻是急促的。樹木下，有人在素描着枯枝。畫板上的幾根線條，錯落成趣。繪畫的人，有着一張嚴肅的面孔，不苟言笑。能與枯枝同美的人，內在一定是溝壑縱橫的。
“枯枝有美嗎?”“它的美在蒼勁之中。”擔心我不明白，繪畫的人又補了一句：“你看它的枝條，每一根都向着天穹，上面落着光。”
冬日午後的陽光並不強烈，目光所及也只是樹幹的一部分。繪畫人眼中枝條上的光，並看不見。只看見一個個枯樹，在冬日裏顯出老態。
“枯”，植物老去時的樣子。樹葉落盡，水分抽乾，餘下的筋骨，就是赤裸裸的觀點。沒有了樹葉的裝扮，少了歲月的粉飾，枯枝上的斑痕清晰可見。
那個被鳥兒啄出的傷口上，疤痕已經堆積成一個堡壘。樹皮乾枯，讓人想起了老奶奶臉上的皺紋。光禿禿的樹幹，對着人世間毫無保留。
樹木老去，就有了枯寂之意境。再無熱鬧的樹葉在枝頭歡鬧，就連鳥兒也在冬天躲進了自己的窩裏。小蟲子們不再來騷擾，終於有了一段屬於自己的光陰，枯枝輕輕歎了一口氣。
“是去賣畫嗎?”“只為取悦自己，也就是休息日才能來郊外。”一個用枯枝來取悦自己的人，生活定是有趣的。我們很多時候，做着一些無用之事，正是這些看似無用的事滋養着心靈的枯索。
一片老去的樹林，站立着一羣老去的樹木。落葉上的畫架，成了它的點綴。寥寥幾筆，枯枝的美被解讀。冬日的風撫摸着這些乾枯的枝幹，像極了老人的手。
枯枝，正在進行一場直面自我的修行。它把光陰的所有，都暴露在冬天裏。是冬天不愛樹木嗎?當然不是，冬天的愛是給予它內在的力量，讓它能夠有迎接春來得氣度。
生命的寒冬，時光是凌冽的。我們如一棵棵站在寒風中的樹木，在痛楚中不斷尋找內在的力量。冬日的午後，那個圍着紅圍巾的繪畫人，獨自在自己的世界，應該是滿足的。
花開花謝，世事輪迴。枝繁枝枯，時運清寂。冬日裏的枯枝，不能説是圓滿，失去了樹葉的殘缺，讓它在年輪裏又加了一圈。
月有陰晴圓缺，樹有榮枯之時，人有得失之際。不必哀歎，把這一切的際遇都深藏在剩下的筋骨裏，重啟希望之光，來年又是一季繁盛。
失敗與殘缺，也是有着它的意義。枯枝與歲月，同在冬日。郊外的小島，一片寂靜。偶爾，有一隻鳥來探望。繪畫的人聚精會神，我悄然退出。沒有道別，一切的發生都是那麼自然。
因為我相信，對生活有着相同美感的人，還會後會有期。枯枝，也會在時間中發芽長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