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賞析】沉默,有時不是金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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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賞析】沉默,有時不是金

【散文賞析】沉默,有時不是金作文

沉默,有時不是金

人們常説:沉默是金。但我的一段人生告訴我:沉默,有時是罪惡。

那年除夕夜,是我十幾分鐘的沉默,導致一位如花般的少女無端蒙羞,幾乎命喪黃土高原。

每每到北風如刀的臘月,一股久遠的懺悔便不時襲進我的心房,冰冷、痛楚,刻骨銘心。

18歲的青春,伴我在1968年歲末和同學們轟轟烈烈赴山西插隊,其中同行的有我們大雜院的街坊林貴芝。同齡的她,白皙的臉龐就似山頂上純潔的初雪,水汪汪的雙眸宛如兩顆對稱的黑珍珠,身段好像成長中的小樹苗……然而,卻有人不點名地喊她婊子。於是她,和她的美麗成了眾矢之的。

起因是一個尾隨她來插隊的幹部子弟追她遭拒的故事。

1969年2月16日,大年三十夜,寒風肆虐,村裏的一個窯洞裏熱熱鬧鬧。我們10多個少男少女説着話兒在包餃子。剛包好一蓋簾,我們插隊中唯一的幹部子弟李青咳嗽一聲説話了:“哥兒幾個、姐兒幾個,我給你們講一個風流故事,想聽嗎?”登時,窯洞裏安靜下來。

“青哥,你快説。閒着也是閒着,反正你什麼活兒也不幹。”小個子魏民大嗓門。李青狠狠瞪他一眼,隨即清清嗓子:“去年我一哥兒們——虎子,”“嗬,那可是個老炮兒。”魏民又插嘴。李青眯眼笑了:“他啊,跟咱們這兒的一個小妞兒泡過一夜……”“誰?”立馬,勾的男生們瞪眼問,女生們洗耳聽。

李青唾星四濺,侃侃而談,説的這個小妞的長相、住處與貴芝和她家一般無二。又説,虎子親口對他説,7月的那一天晚上特熱,乘小妞的爹住院、她媽陪住的機會,倆人手拉手到鐵路上一個廢棄沒人的扳道房親熱快活……眾人的目光開始朝小芝聚集,不時掃來掃去。偶爾也瞥瞥我。

猛然我想起,那晚是有一個流氓追她到我們院裏。但我親眼看見她躲進屋裏,喚出哥哥將其轟走。後來再也沒看見那流氓來糾纏小芝。

“哼,臭妖精,迷惑人!”又黑又胖的樊淑琴一臉的不屑。大家都知道,她一直在向李青示好,但卻遭到了蔑視不睬。她使勁撇着嘴:“裝什麼假純潔、假正經,不要臉!”

周圍是一雙雙探照燈般的眼睛,小芝的雙眸卻膽怯地掛上了淚花,捏餃子的細手抖個不停。窯洞裏熱鬧起來,先是幾個男生嗷嗷叫:“嘔、嘔,給她一大哄呦——”,接着幾個女生“呸!呸!!呸!!!”

小芝面色蒼白,淚眼兮兮地望着我,羸弱求助的目光陣陣呼喚着我。一股衝動湧上我的腦門。我抬頭要張嘴。

可是,我低下了頭,垂下眼簾一聲不坑地擀着麪皮兒。沉默,沉默,我沉默。我心裏明白,這傢伙之所以肆無忌憚的滿嘴胡唚,之所以不少人眾星捧月,是因為他無可辯駁地“根紅苗正”——他的爸爸是區革委會的副主任。

在那個迷狂的年代,這可是所向披靡的利器!他就能居高臨下、殺氣騰騰、頤指氣使、無所顧忌。而小芝哪,父親是個右派,被遣回原籍改造……我呢,爺爺是個上中農,底子也不爭氣。

那時節,一個姑娘家的名譽格外珍重,但家庭出身更是一座難以逾越的沉重大山。

窯洞門被一雙沾滿面粉的手推開,山風嗥叫着衝進窯內,小芝痛哭着奔向黑茫茫的野外。大夥兒的嬉笑聲和起鬨聲戛然而止。

李青也愣住了。沉吟片刻,他聳聳自己身着將校呢上衣的雙肩,大步走到門口“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她不會出事吧?要不……”有人嘀咕。我站起身要披棉大衣。李青揮手一指:“鍋開了,下餃子!”

窯洞裏有恢復了平靜,既沒有人推開門去追,也沒人想起去找。

當大家吃完餃子喝湯時,預感到了不妙趕快去尋找,在荒山的野溝裏發現了她。冰冷的土地託着她髒兮兮的身軀,幽幽的馬燈照着她留有血跡的面龐。小芝一個人在山頂上孤零零哭昏了頭,滾下山坡毀了容、跌斷了腿……曾經花一樣的姑娘,後來成了黃土高坡上一個莊稼漢的老婆,生了一雙漂亮惹人愛的雙胞胎女兒。

春節過後,李青回城了。他爸爸把他的户口先轉了過去,又在機關找了份工作。

70年代中,我因病退回城了,去了一家工廠。

90年代末,小芝的丈夫病故了,她帶着倆閨女也也因為政策回到了北京。但我一直不敢去看他。

再後來,聽説李青當了區財政局的局長。但是,2013年,他退休後的第三年出事了,進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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