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志願服務半年工作總結

來源:巧巧簡歷站 8.82K

西部志願服務半年工作總結

西部志願服務半年工作總結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坐在林改辦裏寫總結。桌上兩邊是壘得高高的檔案盒,面前是攤開着的待整理的材料,看起來就像堆滿課本的中學生的書桌。大半年來,我就坐在這裏上班。——我只是説坐在這個座位上;事實上,我這一年的志願者生涯都奉獻給了“林改”工作,整整一年我都是在做林改材料的抄抄寫寫和整理工作中度過;只是中途(10到12月)曾轉移陣地,抄寫翻工搬到了大會議室。我在這一年中見證了鄉里的林改工作所歷經的三個階段:整理,翻工,然後又推倒重來。……鄉?林改?——哦,忘了忘了,我應該從頭寫來。

仍記得一年前的那個炎熱的夏天,仍記得我當初成為志願者的那些日子那些細節,説到底一年的時光並不遙遠。一零年的七月下旬,我們這一批開赴廣西的廣東大學生志願者在廣州集體乘上火車到南寧,在西大培訓了四五天;八月的第一天,我們一行22個西部志願者坐上汽車,從南寧奔赴田陽。路上我們打打鬧鬧有説有笑,某個傢伙甚至領頭唱起了西部志願者的主題曲《到西部去》,大家跟着唱,很是瘋狂。汽車行駛在荒野唯一的公路上。我坐在汽車最後排的角落,一路上我總是往外望。公路的兩邊,不時會看見開闊的葱鬱的田野,——隨風起伏的綠油油的稻田,大片大片的香蕉林和玉米地,在田野邊,偶爾看得見由幾座齊整的小樓房構成的寧靜的小村落。田野的盡頭,蒼莽的山崗連綿起伏。在大毒日頭的照耀下,目光所及的一切,恬靜、耀眼、杳無人跡。

汽車進入田州城區,我看見法院附近一段馬路兩邊曬着稻穀,薄薄的一層金黃鋪在路面上。轉彎經過加油站,沿着馬路看去,樓房不高,店面蕭條。那一天相當炎熱。或許是正當中午的關係,路人看上去都顯得十分慵懶;只是炎熱,一切都毫無生氣。那時候主街道還沒有擴展,地王國際還沒建起來,紅綠燈一帶還沒有拆建。想到會跟這個縣城發生關係,連自己都覺得訝異,然而又興奮莫名。在田陽賓館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組委來接我(我被分配到巴別鄉),組委他只介紹自己的名字,我不懂如何稱呼,便喊他“黃先生”。這在日後酒會上被組委拿來調侃佐酒。車出了城區下了高速,便是山路(二級路)。路沿着山勢蜿蜒起伏。在那坡接近坡洪的一段,汽車盤旋上升,兩個大轉彎以後,海拔陡然升高一兩百米,到上面崖邊往下看去,山路、平川收於眼底,何其壯觀。每次路過那地方,我都會望出去。

到巴別的56公里路比我想象的要遠。從田州到巴別,坐班車一般要兩個到兩個半小時。人在車上,車在路上,明知路通向何方,卻總是還不到,——車越坐越寂寞。在車上坐着只能發呆,什麼也想不成。路面高低起伏,加上偶爾會有個坑窪的地方,一路顛簸,不會好受。總之,往返縣城與巴別,兩地奔波,是一種痛苦折磨。然而,我這一年裏坐車不論是里程還是次數,比我二十多年來所坐過的都要多得多。開頭的兩三個月,每個週末我都會上縣城找志願者朋友們玩去。後來不這樣了,隔三兩個星期才出去一趟。

那一天坐組委的車進來,在鄉府大院下車,我永遠記得那個時刻:8月2日下午兩點三十多分;只用了一個半小時。組委安排我住在老人院。我拿行李上去時,經過計生所衞生間,在轉角處碰見衞哥(林業站站長),他穿着白襯衫,一表人才,主動跟我握手説:“巴別需要你。”到二樓,歐陽哥(一個多月後調到縣裏去了)拿着一把錘子上來,他當時穿着短衫短褲,説話不甚清楚,有點結巴,一副民工模樣。門鎖的鑰匙找不着,他拿錘子把門砸開。我就那樣在那個房間住了半年。到一月份老人院翻新裝修的時候,搬到了繼安哥(村官,考上事業單位走了)以前住的宿舍,跟衞哥、小林(村官)擠在一個房間,三鋪牀分別割據了房間的三個角落。如此住了一個月。春節回來,老人院已翻新好了,小林搬了回去;可派出所旁的老公寓樓要拆了重建,房間不是很夠,何況半年後我就要走了,所以我繼續跟衞哥同住一個宿舍。一直到現在。當然,我跟衞哥的關係是好得毋庸置疑。

來巴別的那天下午,我收拾好東西就到街上去走走。我從鄉府黨政辦出來,出來是政務中心,穿過空蕩蕩的市場、經過還有點像樣的小李百貨店,往下走是信用社、菜市場和中心校,再往前走便是不知通向哪裏的山路了。我便折回走另一條路,兩邊是些不加修飾的民居和無人問津的店鋪,我看見擺在日用品商鋪外的盆和桶都封了厚厚的塵了。走過移動營業廳,前面是通往田州的公路,便折回鄉府。我三兩分鐘就把巴別街給逛完了;覺得處在山谷中的巴別就這麼一點地方,也未免太……一個鎮級別的鄉啊,——簡直就是一世外桃源。於是我又出去逛了一遍。

到這裏來的前兩個月,每逢週末,我幾乎都上縣城去,——以至於讓雷姐訝異。在縣城的發改局、環保局、縣委宣傳部的幾個志願者在外面租房(房租是單位報銷);他們的住處是我們田陽志願者們的大本營。很多個週末我們都在那裏聚餐——一起買菜、做飯,鄉下和縣城的志願者齊聚一堂,場面温馨無比;晚上,時不時到燒烤城去唱KTV,——去年去得多,這半年就沒怎麼去了。由於常在田州街頭逛,從交通局到檢察院(都有志願者,我常到他們那裏作客),從廣場到燒烤城,我都不再陌生,以至於在一兩個月以後,走在街上,我甚至感覺“田陽是我家”了。

巴別鄉府幹部不多,一個人往往要幹幾個人的活。我在巴別的這一年裏,加班就沒停止過。除了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從八點加班到十點半。全天候上班。我把我的情況跟其他鄉鎮的志願者朋友們分享,他們都非常驚訝,將信將疑地看着我。

在鄉府做事,有些工作很瑣碎,像開會的前夕釘會標,像下村去掛森林防火的橫幅,像領導下來需要接待時到飯堂去拔鴨毛洗菜。而我也只能寫一些瑣碎的東西,除了林改。

前面説過,我這一年的志願者生涯都奉獻給了“林改”工作。是的,這一年裏我都在林改中度過。來巴別的第三天,組委對我説,你去做林改吧,怎樣?林改辦缺人。我説,好啊,就跟着去了。這樣一做就是一年,到現在還沒完。一開始我是做集體(內業)材料的歸檔整理。——把放置各處、極其散亂的材料從紙箱裏、桌面上、檔案櫃中找出來,按檔案目錄順序放進檔案盒裏(要做的當然不止這些,填寫材料、裱糊存根也極為繁瑣);材料缺失的——實在找不到了,還得做好登記。巴別13個村、140多個屯的所有的集體材料都由我一個人負責整理。每晚加班加點,連週末往往也不得過。我整理了兩個多月,到十月初才基本整理完。——但也只是就現有的材料進行,缺失的(未打印出來或是丟失不見)的材料多得可以,難以計數,而我都要一一記錄。

在十月初,縣、市兩級林改督察組下來督察林改工作,抽查了巴別三個屯的集體材料,不料卻揪出了25個問題:像數據不全、前後材料不一致、代簽、代畫押、沒有使用黑色水筆填寫,等等等等。於是乎那些我整理了兩個多月的集體材料幾乎全部作廢,都得翻工再做。以至於我逢人便説:我花了兩個多月,整理了一堆廢紙!

對林改的現狀及存在的眾多的問題,劉書記(已升作副縣長)格外重視,特地開會研討。於是乎林改工作轉移陣地,搬到能容納幾十號人就座的大會議室進行抄寫,換下代簽的材料;鄉長(也就是現在的張書記)從中心校抽調老師幫做林改,那些老師就像被罰抄的學生一樣坐在大會議室,安靜而快速地抄寫着《摸底調查表》和《現場勘界表》。當然,如何去抄還需要我們給老師們做指導。如此夜以繼日、馬不停蹄地進行了兩個月。

春節放假回來,林改工作繼續。工作任務分配到個人,鄉府裏能抽調做林改的都給安排任務,每人十來個組,做徹底的完善:重抄摸底調查表,推算日期,重打人口情況表,重做方案,補全材料等工作。有時一兩天能做好一個組,有時則要花上一個星期——這要看原來的材料完善到何種程度。這半年期間也不是沒有事情哪,考試啦、開會啦、布羅陀旅遊文化節啦、歌圩節啦、換屆啦等等,有那麼多事情在拖林改的進度,這是一點。到五月份時,林業局的黃副下來説,根據二類調查的林地數據,巴別的林改還差4.2萬畝;然後安排兩個技術員下來,做外業勘界。這樣一來,我們還得補新勘界的材料。到現在,這完善工作才基本結束,就差下村讓户主簽字。簽字完後,便大功告成。而到那時候我早已離開巴別了。

好了,林改這檔子事就説到這裏為止。談點什麼呢。讓我想想……哦,三月份的某段時間全市在搞所謂的城鄉清潔工程,説會有領導下來檢查;於是鄉府裏的所有幹部都丟下手頭的工作,全體出動,扛上鐵鍬和掃把,分組下村去清理垃圾、清潔路面和打掃民居集中點,——兩個星期裏如此三四次。更表、東喬、大郎幾個屯的路面及周邊的清潔我亦有份參與。

每逢星期一的早上,所有的領導幹部都早早起來(在七點半左右)掃大街和鄉府大院。這是巴別鄉府的一個偉大的傳統。可是説來慚愧,我去掃地的次數屈指可數。我總是睡得太晚,早上七點半起不來,想起來都覺得不好意思。

九月份時,團縣委要求我們每個月寫一篇總結。我曾以《回望》為題,很用心地寫過一篇。

月總結我只堅持寫了三四個月,以後就沒再寫了。一開始莫名的衝動歸於沉寂,林改做着,日子過着,已是平淡如水、波瀾不驚了。

儘管如此,我還是要寫出我在巴別的這一年裏的所有美好的記憶。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場面,十二月底的那個傍晚,吃完飯,黃音(實習生)到我們老人院宿舍這邊來轉轉,在我宿舍看見我牀上只有一條單薄的棉被——我那時只有一條棉被,還是歐陽哥走後留下的;夜裏冷,要緊緊裹着才能睡——便問我説:就一條被子,晚上不冷啊?接着又説,我有三條被子,給你一條,要不要?我還猶豫着説,那樣不太好吧?黃音繼續説,我現在拿過來給你,還是你跟我過去拿?我説:真給我啊?唔,等一下我過去拿吧。她沒再説什麼,站了一會就走了。幾分鐘後,黃音就抱着她的被子上來了。被子是粉紅色的(除下了被套),我接過來連説謝謝,蓬鬆的棉,摸上去好柔軟。這棉被伴我度過了寒冷的冬天,現在就疊放在我的大行李箱裏面。本來是打算還給黃音的,可她已經走了。

懷念鄉府食堂沒有開張以前,大家——八、九個人坐着小凳圍着小飯桌——一起在小飯堂吃飯的温馨場面。那時候我們兩個分作一組輪流值日——煮飯、做菜、洗碗。波兄天天喊着要吃豬腰,小李萍英想要多吃青菜……自然還有不少讓人噴飯的飯桌上的玩笑話。縱然是如此的温馨,可也很煩哦,起碼是隔三差五地要自己動手做飯(由此可以看出我這人還是比較懶)。五月中旬鄉府食堂開張了,從此我們都不必再為買什麼菜或者要做什麼菜操心,不必再看着時間回去做飯,省卻了許多麻煩。

巴別鄉府多為年輕幹部;包括村官和“三支一扶”,有好幾個是一零年九、十月份新考進來的。大家是同齡人,自然有話可説。不像在那坡鎮的志願者健敏那樣抱怨説,裏面的人都是中年以上,想要聊天都找不到對象。説到聊天對象,我自然想到鄉府的小韋。他一零年進來時剛滿二十,是個秀氣的男生(自稱有着如花似玉的臉蛋);頭腦靈活,口齒伶俐,為人也仗義。我喊他波兄。波兄話很多,常聽他説起過往的經歷和他下村的故事,還有笑話什麼的雜七雜八;是他的聲音使得林改辦從此不再寂寞。有時候,他甚至就像一個解密儀器和萬能廣播,解讀着別人的心思,並廣播出人家的心事和祕密。

説到下村,我下村次數不多,也就那麼幾次。我摩托車開得不好,只能坐人家的後座。我也曾幾次坐衞哥的車跟他下村去拉橫幅、噴水櫃(給家庭水櫃噴漆)。三月初,我跟兩個在縣城的志願者到巴別的兩個貧困生家裏做家訪。我爭取了衞哥和波兄的人和摩托車,載我們下村去,實地調查隴南和百布兩個貧困生家庭的生活狀況。我們向貧困生的家長和鄰里瞭解情況,並做筆錄;拍下照片,回去寫報告,然後把他們的情況上傳“心守家園”扶貧支助網站;希望能給他們帶來資助。

好了,好了,我已經寫得夠多了。可是,他們呢?我在巴別的那些兄弟姐妹們呢?還沒提到多少。在巴別的這一年裏跟他們朝夕相處、同甘共苦,我不能不提他們。我記得他們。我永遠記得巴別最可愛的人。我永遠記得有一臉孩子似的天真的壞笑、以他的幽默天分引人注目的組委;我永遠記得待人誠懇、深諳中庸、頭頂似乎日見稀疏的衞哥;我永遠記得口齒伶俐、為人仗義、在很多人眼中是喜歡吹牛的波兄;我永遠記得有着女高音似的嗓子、唸經學佛、會算命的“大師”(小林);我永遠記得滿臉胡茬、長相粗獷然而心地善良為人着想的滿哥。我永遠記得獨立堅強、脾性蠻辣、聽我們説笑話伏桌偷笑的“美妞”(小李萍英)。……我永遠記得他們。

我們到田陽的22個志願者,有四個因為各自的原因沒有堅持到最後。然而,從另一面來説,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才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有一個春節後有一個去工作了,四月份有一個回去當上了老師。至於服務期滿後有什麼打算,是我們志願者共同的心事。有幾個志願者朋友續簽了,健民和明哥要回華工讀研究生了,而我還在考試結果的等待中苦苦煎熬。

巴別的山雄奇秀麗,相對田東和坡洪的山不是特別的高大。山是桂林的山,可是沒有水。這是巴別最大的遺憾。巴別的山可看,巴別的雨更可觀。有蒼翠的巖壁陡峭的山作背景,巴別的雨便顯秀氣。下雨天我總會站在門前或窗邊靜看巴別的雨。看雨點瀟灑地自半空中落下,紛紛揚揚;遠看,整個山谷煙雨朦朧。一種感覺油然而生:雨中的山村人家是有福的。可巴別的雨天並不多。

巴別因其寧靜、偏遠,就像一個天然的療養院,我那多年來被家庭和環境所扭曲的身心和性格在這裏都得到調整,我在這裏重拾自信,——這是我在巴別這一年來最大的收穫。而我現在將要離開了,期待、慶幸與留戀、不捨交織着。此刻,我站在宿舍(四層)樓頂,俯瞰着整個寧靜的巴別街,目光一一掠過鄉府、民居、中心校和小商店,郵政、食堂和老人院;仰望巖壁陡峭的山頭,放眼望着青翠的草坡和葱蘢的樹木,還有那山腰上逶迤延伸的公路,——真想就此奔跑上去。鳥兒啁啾着在半空中來回飛翔,清冽而悠長的蟬聲間歇鳴響。一轉身看見仍然猛烈的即將沉下去的日頭,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湧動,哼唱起Beyond樂隊的《大地》:

……

回望昨日在異鄉那門前,

唏噓的感慨一連連,

但日落日出永沒變遷。

這刻在望着父親笑容時,

竟不知不覺的無言,

讓日落暮色沁滿淚眼。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