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花兒的心事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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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花兒的心事

散文||花兒的心事作文

鳳仙花

鳳仙花,是我們女孩子的花。媽媽叫它“指甲花”,我和姐姐叫它“鳳仙花”。姐姐説,鳳仙花是鳳凰變來的。我不信,盯着花朵看了好一陣子:五顏六色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地抖動着,還真像一羣昂頭翹尾,展翅高飛的鳳凰呢!字典裏説,鳳凰是古代傳説中的百鳥之王。我猜,八成是鳳凰變成了仙鳥後,把影子留在了花裏。我們村裏,大凡有女孩子的家裏,院子裏都種上幾株鳳仙花,我家也不例外。別人家的鳳仙花,都種在院子裏或者園子裏,我家的鳳仙花卻種在大門外。媽媽説,花兒是有眼睛的,種在院子裏,圍牆會擋着它們,看不到牆外的樣子。不高不矮的土牆外,齊整整地站着一排鳳仙花,彷彿給土牆穿上了一條綠色的裙子。夏天,就像一個了不起的“繡花匠”,她一來,就給土牆的裙子繡上了五顏六色的花邊。晚飯後,我端着飯碗,小心翼翼的摘着鳳仙花的花瓣。臨睡覺前,媽媽把花瓣搗碎,加一點明礬,把花泥塗在我和姐姐的指甲上,用毛毛果葉子把指甲包緊,再用線纏好。媽媽説,天亮的時候,指甲就變紅了。媽媽還説,要想染出漂亮的紅指甲,千萬不要亂動。怎麼可能呢,人都睡着了,誰還管得住自己的手呀?姐姐聽話,躺在被窩裏,挓挲着十根手指,哪兒也不敢碰。我才不管那些呢,我把手放在被子上,左搖一下,右擺一下,心裏一直惦記着指甲有沒有變紅的事兒。大人們都睡着了,姐姐似睡非睡。我拉開燈,假裝去廚房喝水。毛毛果葉子像十頂小帽子,好端端地扣在我的指頭上。我用嘴叼起大拇指上的“小帽子”:原先粉白的指甲,變成了淡淡的黃色。我把每個指甲上的“小帽子”都弄了下來,看了一遍,又重新戴好,才放心地爬上炕。第二天早晨,姐姐把紅櫻桃一樣的指甲伸到我面前,我趕忙看自己的手:十頂“小帽子”掉了五個,更可氣的是,我的指甲一點也不像紅櫻桃,倒和黃杏子差不多!我用力甩掉剩下的五頂“小帽子”,又來五個“黃杏子”!我把手翻過來一看,天哪,五個手指肚,竟然紅燦燦的!媽媽説,晚上再染一次,就紅了。我説,還要等上一宿,真是急死人了!當心“猴急”的性子長大了找不到婆家喲!那我就賴在家裏幫您挖野菜唄,哈哈……別人家的孩子放了學,都會去給豬呀、雞呀、鵝呀挖野菜,媽媽不讓我們去,她讓我們把時間花在學習上。媽媽長得算不上好看,個子高,腿腳快,整天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彷彿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爸爸説,女孩子讀多少書不都帶到別人家去?媽媽笑呵呵地説,帶走的怎麼也趕不上剩下的多!媽媽説得對,和我採鳳仙花的種子是一回事兒!秋天剛一上路,鳳仙花就聞到了她的氣息,趕緊把果實晾曬在金色的陽光裏。媽媽把採摘鳳仙花種子的事兒交給我來做。鳳仙花的種子,住在“小毛桃”裏。“小毛桃”愛打扮,開始穿着一件綠色的T恤,用不了幾天,它就脱下去,換上淡黃色的秋衣。這個時候,我用指甲輕輕一彈,“小毛桃”就會噗地炸開,黑色的種子,像一個個淘氣的小娃娃,飛得老遠。我把紙鋪在地上,專門等着那些不願意離開的“娃娃”們……媽媽笑着對我説,“小毛桃”裏面的黑籽兒,叫“急——性——子”!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急性子,是鳳仙花媽媽的孩子呢!鳳仙花媽媽一定是急着讓她的孩子們變成一隻只展翅高飛的“小鳳凰”,飛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給所有的女孩子都染上漂亮的紅指甲,不然,它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晚飯花

晚飯花,書上説,它叫紫茉莉。女孩子們管它叫“胭粉豆”,男孩子們叫它“地雷花”。每個稱呼,都是有故事的。

晚飯花的種子,像一顆顆黑色的“小地雷”,男孩子們把它們當成彈丸,放在彈弓裏,到處發射;女孩子們喜歡把“小地雷”搗碎,濾掉種皮,把白色的香粉抹在臉上,企圖趕走臉上的雀斑和痘痘。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晚飯花,和牽牛花長得像,但脾氣恰好相反。牽牛花早晨開放,它偏要晚上開,它不樂意和別人做一樣的事情。它開花的時候,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飯、吃晚飯,大人孩子都沒空兒理它。不過,這正合了它的意。

村裏的小孩子們,誰也沒有手錶。夏天的晚上,他們一看見晚飯花開放,或者聞到空氣中的花香,就蹬蹬蹬地跑回家吃飯。在我們小孩子的心裏,晚飯花就像一掛鍾,掛在綠油油的大地上。

我一直對我們的“花鐘”充滿好奇,想知道它到底兒是怎麼給我們“報時”的?

村路兩邊,東一棵西一棵地站滿了晚飯花:粉的、白的、黃的、紫的……夕陽把金粉撒到花朵上,每一朵花都像一個畫過粧的新娘子。每個打“新娘子”身邊經過的小孩子,都會狠勁兒地吸上幾口,直到香氣把肚皮撐鼓。我們吸的彷彿不是花香,而是帶甜味兒的汽水。

我蹲在一株還沒有開放的晚飯花前,想看看“新娘子”們是怎樣梳粧打扮的,那情景應該和蝴蝶從蛹中鑽出來一樣令人激動吧?我曾偷看過一隻藏在菜葉下面的白蝴蝶從它的“小房子”裏鑽出來的情景,和我想象中的“開花”一樣美!

一個個花骨朵,像一枚枚小火炬,靜靜地站在綠葉間,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我把耳朵貼在花骨朵上,彷彿聽見了時斷時續的窸窣聲。是花兒在説話麼?它們是不是在商量着誰先開放?

等了半天,一個花骨朵也沒咧開。我對着“小火炬”的開口處,使勁兒吹,花瓣兒還是抱得緊緊的。我把小拇指塞進去,輕輕地向外撥弄着花瓣兒,我向外撥,它向裏卷。它對我的“猴急”,表示抗議。

是開花的時間還沒到麼?還是它們在等着那些還沒回家吃飯的孩子?

我又把耳朵貼在花骨朵上,窸窸窣窣,聲音更大了。它們彷彿在説:哎呀呀,開花是我們的祕密呢!

是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祕密。我時常將自己關進屋子,偷偷地把我的小祕密寫在日記裏。難道晚飯花也會寫日記嗎?我盯着“小火炬”看了起來:原來,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蕾,不僅像一枚枚“小火炬”,更像一支支“毛筆”呀!

我抬頭看向遠方:西面的天空,像一張無邊的彩紙,正等着晚飯花把自己的祕密寫在上邊呢!

人也會開花嗎?

晚飯花把自己的祕密寫進了夕陽裏,我把我的祕密藏進了晚飯花裏。

狗尾巴花

媽媽説,狗尾巴花,是紅蓼的外號,我也這樣認為。

李大伯滿臉小坑坑,村裏人都叫他“李大麻子”;劉嬸嬸嗓門兒高,嘴像刀子一樣快,大家叫她“小辣椒”;我的同學王小寶,彈弓打得特別準,我們都叫他“彈王”……這樣説來,管紅蓼叫狗尾巴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誰讓它的花像狗尾巴了呢?

狗尾巴花和青蛙一樣,水陸兩棲。在水邊居住的狗尾巴花,身材魁梧,高大帥氣;在溝邊、路旁、田頭或房前屋後安家的狗尾巴花,楊柳細腰,亭亭玉立。狗尾巴花大方,從不斤斤計較,住在哪裏都能開出紅豔豔的花來。

我家櫃子上面的玻璃瓶裏,插着一束開得燦爛的狗尾巴花,是我從西溝子的水邊採回來的。我光着腳丫,在水邊逛了好一陣子,才挑選了幾枝花朵碩大、顏色濃郁的狗尾巴花。我原本以為,插在瓶子裏的狗尾巴花,會和其它野花一樣,呆不了幾天,被水泡過的花莖就會變黑、變軟,花朵也會隨之枯萎。

狗尾巴花還沒開夠呢,怎麼能輕易枯萎呢?

它老早就想好了對付水的辦法——生根。翠綠的花莖底部,圍着一圈毛絨絨的細絲,像老爺爺的白鬍子。

奶奶説,世間萬事萬物都是有根的。

我不信,我的腳下怎麼沒長出“白鬍子”呀?

人的“白鬍子”是長在心裏的呢!

花兒也是有心的吧?

夏天的晚上悶熱,我們總是將四方形的木頭桌子搬到院子裏吃飯。蒼蠅、蚊子、蠓蟲這些小東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兒,勾幫搭夥地來湊熱鬧。奶奶抱來一捆曬乾的狗尾巴花枝,點燃,不一會兒,帶着辣味的輕煙,瀰漫了整個院子,我們彷彿坐在天宮裏一樣。蟲兒們識抬舉,一看到繚繞的“仙氣”,就躲得老遠,就連厲害的臭蚊子和喜歡敲鑼打鼓的綠豆蠅,也絕不敢輕舉妄動。它們對狗尾巴花的仗義敬而遠之。

蟲兒們怕辣,菜們可不怕。有些菜,燉進鍋裏,少了辣味,蔫頭耷腦的。家裏辣椒少,珍貴,年節的菜餚裏,媽媽才邀請它們做貴賓。奶奶摘了很多狗尾巴花,曬乾,碾碎,裝進罐子裏,留着平時用。奶奶做的菜,總是比媽媽做得香。媽媽老是忘記打開罐子。

奶奶告訴我,狗尾巴花還有一個外號,叫做“酒麴花”,那是她們老家人的叫法。奶奶是徽州人。聽奶奶講,徽州農村過年時,釀米酒是頭等大事,寓有新年甜蜜之意。爺爺活着的時候,一進臘月,就張羅着和奶奶一塊兒釀米酒,而米酒中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用狗尾巴花做成的酒麴。酒麴是什麼,我沒有見過。我想,它大概是狗尾巴花留在人們舌尖上的回憶吧。

爺爺去世以後,奶奶再也沒有釀過米酒。也不知道是狗尾巴花的根纏住了奶奶的手臂,還是爺爺的根繞住了奶奶的腳踝?

我一直想嚐嚐狗尾巴花變成米酒後是什麼味道的。

一次作文課上,老師問我們:假如魔法師能把你們變成一種會開花的植物,你最想變成什麼?

我嗖地站起來:我想變成一株狗尾巴花!

飛 蓬

村南邊的小山坡上,遍地都是飛蓬。莊稼地頭、路邊,也到處都是。大人們不大喜歡這種花,説它們“野蠻”,四處亂長。我不這麼認為,在我眼裏,它們素雅、自然,落落大方。

飛蓬們開着白色或淡紫色的花,一小朵一小朵地擠在一起,和向日葵一樣,笑盈盈地看着太陽。飛蓬們團結,從不吵架,手拉手、肩並肩地站在一起。遠遠望去,整個小山坡都是它們的天下。如此説來,大人們説它們“野蠻”,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人家的“野蠻”是講文明的。

飛蓬們喜歡在風中聊天。有的低着頭,有的仰着臉,有的叉着腰,有的望着天空發呆,對誰也不理不睬……我趴在草地上聽它們説話,一動也不動。聽花兒説話,可要耐住性子,急不得。嘶嘶嘶,沙沙沙,它們有説有笑。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兒,還是在談論我的姿勢不夠文雅。

村裏的孩子們,經常仨一幫倆一夥地玩遊戲,什麼木頭人呀、跳房子呀、摔泥泡呀,我都不喜歡。我喜歡牽着家裏的老牛去小山坡。牛在山坡上吃草,我變着法兒地和飛蓬玩。

我扯過一把青蒿,編成“辮子”,摘一大片牛蒡葉,綁在“辮子”上當腦袋,再採幾朵淡紫色的飛蓬花,插在“辮子”上,那幾棵青蒿,彷彿變成了一個在眺望遠方的小姑娘;我用艾草編一個花環,插上一圈兒白色的飛蓬花,戴在頭上,想象着自己變成了童話裏的公主;臨回家時,我採一把帶長脖子的飛蓬花,一半白,一半紫,插進裝狗尾巴花的水瓶子裏,一連開了好幾天呢。

瓶子裏的飛蓬花枯萎了,爸爸把它們扔進牛槽子裏。我心裏一陣疼,像被鬼針草扎過一樣。那些陪我玩過的飛蓬花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奶奶也喜歡上了飛蓬。不過,奶奶喜歡的不是開花的飛蓬,而是“會飛”的飛蓬。

飛蓬的種子成熟時,像太陽一樣的花朵,會變成一個個白色的蓬蓬鬆鬆的小絨球。莖幹枯後,風一吹就斷,小絨球像柳絮一樣散開,隨風飄向遠方。有些飛蓬心急,跟着我們小孩子的腳步,不知飛到了哪裏;有些飛蓬不願意離開,它們捨不得養育它們長大的小山坡,捨不得身邊的花花草草,捨不得和它們玩過的小孩子……它們不走,秋風就駕車去送。

我喜歡舉着那些被風吹折的飛蓬,四處奔跑,飛蓬絮像一團仙霧,帶着我一起飄飛。

奶奶坐在山坡下,靜靜地看着我和飛蓬們。

奶奶説,很多年以前,有一株飛蓬,從很遠很遠的徽州飛到了這裏……

難道奶奶是飛蓬變地麼?還是奶奶老了,開始説“胡話”?

奶奶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走不動了,可她每天都要拄着棍子,到小山坡下坐上一會兒。從她的臉上,我看不出是難過還是高興,就像沒風的時候西溝子裏的水一樣。

媽媽告訴我,奶奶自從嫁給爺爺,就沒回過她的老家。

我問媽媽,每個人都會有兩個家嗎?

媽媽説,等你長大了,會去遠方讀書、工作,也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遠方有多遠?那個屬於我自己的家在哪裏?

在飛蓬絮紛飛的日子裏,奶奶離我們而去了。那天,颳風,飛蓬絮漫天飛舞。

我問媽媽,奶奶去哪兒了?

媽媽望着滿天的絮花,不説話。“奶奶變成了飛蓬,飛回了她的老家!”我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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